第二百三十七章 閑話

慈慶宮,萱瑞殿。

看著那名太妃風言風語的說著賈家的家風,再影射到宮裡賈家大姑娘身上,葉清微微皺起眉頭。

她認得這位太妃,在宮裡素有老好人的印象,極少聽說她和哪個生口角絆子,今日怎就給賈家大姑娘挖了這樣狠毒的一個坑?

一旁永泰郡主劉陶陶見葉清蹙起眉頭,登時喜笑顏開,嘻嘻笑道:「清姐姐,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

葉清瞥了她一眼,道:「又值當什麼?隨意一打聽不就清楚了。」

劉陶陶聞言大感無趣,悄悄瞄了眼葉清,見她果然不在意,噘了噘嘴道:「好啦好啦,我告訴你就是。我聽宮人說,皇后娘娘近來在準備為陛下選妃,如今陛下後宮才幾人?別說一個皇貴妃,兩個貴妃,四個妃,六個嬪沒湊齊,連貴人也沒幾個。皇貴妃且不提,多半是輪空的。可兩個貴妃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前兒陛下單單見了賈家那位大姑娘,可不就礙人眼了?董太妃還想讓她娘家侄孫女兒進宮呢……」

葉清聞言哂然一笑,沒有理會。

劉陶陶見之大奇,道:「清姐姐,你不幫賈家大姑娘說話?」

葉清覷視之,道:「我幫她說什麼?」

劉陶陶撇嘴道:「你甭想瞞我!如今誰不知道,你眼裡中意賈家那位清臣公子,為了降服他,連武王叔都出面了,安排人要把他丟進軍里打磨,磨掉他那身文人傲骨。等過兩年,他老實了就回來和姐姐成親,到時賈家在宮裡的那位大姑娘就是你的大姑姐了,你不幫她你幫誰?」

聽她嘟嘟嘟的說了一通後,葉清直接上手,捏住了劉陶陶的臉頰,扭了圈兒後似笑非笑道:「你還不到二十,就整日里家長里短的傳閑話,這張好嘴不想要了是不是?」

劉陶陶「哎喲哎喲」的叫著痛,求饒道:「好姐姐,又不是我故意打聽的,這些話都是自己往我耳朵里鑽,我想不聽也不成啊!」

這邊動靜驚動了太后等人,太妃皇妃們見葉清扭的劉陶陶大叫,一個個面上笑著,心裡卻側目不已。

劉陶陶貴為郡主,又一直養在宮裡,和公主無異,素來天不怕地不怕,還被葉清如此欺負,可見有太后在一日,葉清之榮寵就無人可及。

太后都嗔怪道:「好好的,你欺負陶陶做什麼?她若頑皮,你教導她便是。」

眾人聞言,紛紛抽了抽嘴角……

葉清笑著鬆手後,道:「孫女兒這不正在教導她么,這小丫頭,年歲不大,就跟一起子長舌婦學著家長里短的傳閑話,竟還傳到我頭上了。」

那兩個太妃聞言,面色忽地變得不大自然起來。

太后則眉尖一挑,道:「又傳什麼閑話了,怎還和你相干?你素不招惹是非,是誰閑的沒事做了?」

葉清笑道:「沒什麼,不過還是當日在九叔王府的事。那日情形孫女兒都給太后說過,太后也道多虧了賈琮那小子。結果現在外面到處傳的亂七八糟,說賈家如何如何了,惹人厭的很。算起來,咱們還欠人家一個人情呢,這還沒還上,又累得人家掉泥坑裡了,著實頭疼。好在賈琮為了賈家,馬上要去九邊打熬去了,不然真沒法再見他……」

太后也不糊塗,知道葉清在說什麼,她笑道:「這是怎麼說的?我聽說他不是和前朝李杜一樣,是個極會作詩寫詞的么,怎麼好端端的跑九邊那麼遠作甚?」

葉清大眼睛微微眯了下,掃過太后鳳榻邊的諸人,笑的愈發燦爛,道:「方才太妃娘娘不是說了嘛,賈家寧國府那邊做下了混賬事,結果好些人落井下石,連榮國府也一併掃了進去,皇伯父雖知道榮國與寧國不同,可奈何彈劾的人太多,皇伯父就傳旨賈家,想要安穩,就再立些軍功吧。賈琮身上承著榮國府的世子位,就不得不往九邊去了。這本也尋常,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合該他的命不好,誰讓他姓賈?偏宮裡到處傳著,是我讓九叔安排他去九邊,要熬掉他的傲骨,再入贅到葉家。老祖宗您聽聽,敢情我就這麼沒人要啊?」

見鳳榻上太后鳳顏震怒,要肅清宮闈,好好收拾那群犯口舌的賤婢,也使得之前兩個老太妃落了好大的面子,劉陶陶暗自撇了撇嘴,沖葉清皺了皺鼻子,還狡辯什麼「幫他說什麼」,這若不算幫,什麼還算幫?

忒不講理了……

……

榮國府,墨竹院。

夜幕時分。

正堂內,看著依次落座的賈家姊妹們,個個杏眼含淚,賈琮面帶微笑道:「這都是怎麼了?」

寶玉嘆息一聲,道:「賈琮,這次本該我去的,我自幼受用許多福祉,原該由我出力,只可惜老太太、太太不準……」

寶釵、黛玉、湘雲等心思靈透者,聽他這般,個個面色浮現古怪。

雖也知道寶玉的性子,不是虛偽作假的,可這樣說到底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給眾人端茶上水的晴雯,都忍不住狠狠剜了寶玉一眼,心道快閉上你的鳥嘴……

賈琮卻似無所覺,笑道:「以後還有機會,等你再大些,我下回出征帶上你。」

寶玉沒好氣道:「去一回還不夠,還想去二回?」

湘雲實在聽不下去這尬聊了,岔開話題問道:「三哥哥,聽說九邊苦寒,十分寒冷,你去了後,萬萬要穿厚些,如今又沒甚仗打,寧可穿成大包包,行走不便些,也不能冷著呢。」

寶釵也輕聲道:「家裡的黑熊皮里外發燒大氅和狼皮褥子我都帶來了,我比量了下,看著有些長,琮兄弟讓人裁剪裁剪,穿著暖和……」

賈琮見寶釵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微微頷首,笑道:「你們也別把我看的那麼嬌貴,打小在東路院,冬日裡不生火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九邊雖苦寒,但火炕卻熱。再說,九邊駐紮了那麼多軍民,數十上百萬之巨,人可往,吾亦可往。雖常年讀書,但卻從未中斷打熬筋骨,不是真的弱書生,你們不必擔心的。」

寶釵聞言,忙低頭用帕子拭去淚水。

她知道賈琮是個堅強的人,也一定喜歡堅強的……

黛玉則看著賈琮,輕嘆一聲道:「三哥哥好洒脫的性子……」

賈琮呵呵一笑,道:「林妹妹謬讚了,不過是儘力將事情往好處想罷了,將不利化為有利,自怨自艾解決不了問題,自強可以。」

黛玉何等聰慧,登時聽出賈琮言語中的勸誡,她心中感激,垂下臻首道:「謝謝三哥哥教誨……」

賈琮聞言點點頭,與寶釵相視一笑。

探春看著賈琮,抿了抿唇角,道:「三哥哥何時啟程?我們姊妹想做個東道,請三哥哥一請。」

賈琮笑道:「看吧,老爺明日會將我的身份憑證報與宗人府和兵部,由他們議定派往哪方,報道時間的截止日期後再定奪。」

探春眼睛明亮,看著賈琮道:「三哥哥可有什麼囑託的沒有?」

賈琮想了想,道:「家裡僕婢中原先諸多老人,大都被拿下。雖起因皆由其多行不義,但難免會有人遷怒於我這邊。如今罪魁禍首都入了詔獄,但必然會有漏網之魚,以及舊時關係。我在時自然無人敢動作,但我離開後,多半會有人發作到我院子里的丫鬟身上。三妹妹可以幫忙看顧一二……」

探春聞言,爽利的點頭道:「三哥哥放心,若果真有不知好歹的,我必不會不管,我若管不了,就去尋太太、老太太。真鬧一場,看哪個能落著好!」

聽她如此說,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寶釵道:「瞧把你厲害的。」

唯有惜春一直默默寡歡,小小的身子靠在交椅上,像藏縮在裡面一般,也不說話,也沒有笑容。

當眾人的目光隨著賈琮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時,惜春下意識的把小身子往椅子里藏去,有些驚慌不敢看人……

東府的事,許多人都不以為意,拿看笑話的心思去看。

唯有惜春,受傷最深。

賈琮面上微笑淡了些,寧國慘烈至斯,他是始作俑者,幕後推手,卻不希望傷到一個這麼小的孩子。

他看著垂著眼帘靠在椅子里的惜春,溫聲問道:「四妹妹也來送我?」

「嗯。」

惜春小聲一應,悄悄抬眼看了賈琮一眼,又趕緊垂下眼,一雙小手不安的擰著手裡的帕子。

眾人見之也都不笑了,賈琮心中一嘆,卻微笑道:「上回就和四妹妹說過,咱們是一樣的人。雖然都早早沒了娘親,可還是要慢慢長大……四妹妹怕是不知道,那年六月二十八,我在東路院西牆根子里一個人瞧螞蟻窩子,就聽到牆那邊傳來許多女孩子的說笑聲,四妹妹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嗎?」

「……六月二十八?」

惜春怯怯的問道,眉眼間多了些靈動。

賈琮點頭笑道:「對,就是六月二十八,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是第一次,我知道原來人和人真的不同……那一天,我掏螞蟻窩掏的渾身是泥,還只是傻樂,卻聽到牆那邊,一群女孩子在給一個小姑娘慶生。宴席上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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