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哥……

軍機閣公堂上,信國公左崇之言,讓其餘三人都皺起了眉頭。

成國公蔡勇提醒道:「老左,那小子是清丫頭相中的人,王爺最後的心愿,就是想看著清丫頭過的如意,你不要亂來。」

宣國公趙崇也道:「我聽說,之前王府派人去忠靖侯府,讓史鼎轉過榮國太夫人,命賈琮轉文為武,為的就是打掉他身上的窮酸清高氣,日後不和清丫頭鬧彆扭。多少年了,難得見王爺如此用心一回,你若動些手腳,害了那小子的性命,王爺不喜。」

信國公聞言哭笑不得道:「爾等以為我為何人?就算沒這層關係,難道我之胸懷還容不得一個稚子?他若果真是個有能為的,不負某人所望,立下擎天巨功,老夫退位讓賢都無不可。只是……我擔心破了這個例,往後軍中規矩會不會一步步被突破,都成了廢話?再者,他若果真上戰場,難不成還要分一隊兵馬特意護他周全?那軍中威嚴何在?」

李道林擺手道:「老左,不必激動,沒有誰會分一隊兵馬護其周全。我等子嗣入軍中,尚且要以真刀真槍立威信,自取富貴,何況他人?那小子究竟如何安排……且再容我想想。嗯,總要給兩邊都有個交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一定上不得前線。軍國大事,決不允許兒戲!」

……

「我去!」

榮慶堂內,寶玉漲紅臉,面色悲壯的挺身而出,說出了石破天驚的兩個字。

莫說賈母、王夫人,連賈政都傻了眼兒。

賈家要不要派人去軍中獲取軍功,已經是不必討論的了。

到了這個地步,宮裡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賈家若猶不識趣,堆在崇康帝御案上彈劾賈家的摺子,就真的壓不住了……

到時候,山崩之勢湧來,莫說寧國,就是榮國這邊,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如今一定要有人去九邊從軍。

但到底讓哪個去,卻不好定奪……

偏這個時候,寶玉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站了出來。

雖眼中飽含慨然赴死的熱淚,但到底還是站出來了。

賈母和王夫人正要將他拉下,卻聽賈政連連點頭,難得讚許一回,道:「好!好啊!你如今也長大頂用了……」

「好個屁!」

賈母勃然大怒,厲聲斥道。

這還是她第一回在這麼多人面前,以粗言斥責賈政。

不過,其他人卻也顧不上這些了。

實在是……寶玉今日太敞亮了……

王夫人一把將寶玉拉過身邊,哭道:「我的兒啊,你可想讓我不能久活不成?你要有個閃失,我又能去指望哪個?」

寶玉落淚不言,賈母沉聲問道:「是哪個輟叨你的?」

堂下迎春面色一白,湘雲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方才迎春的無心之言,讓寶玉下不來台階。

迎春自己也又自責自悔,只是她生性木訥,不善機變言談,不知該怎麼轉圜局面。

好在有湘雲在,戲說著調侃寶玉方才不出面,是為了日後在大場合出頭,並非是讓三哥哥和環哥兒專美於前。

本只普通一句戲言,誰能想到寶玉就刺激成了這樣……

幸好寶玉心軟,沒有將迎春、湘雲供出,他落淚道:「並無人輟叨,只是賈琮與我同歲,已經經歷過許多事。之前連賈環也長大了,只有我一人還沒有……如今家裡落難,老祖宗、老爺、太太心憂,也該我出面了。縱然一死,也要回報老太太疼愛之恩,老爺、太太養育之德。」

寶玉自己其實對生死並無太多概念,只是單純的崇尚死亡,以死為大,為美。

可他的話,卻如刀子般戳在了賈母、王夫人的心頭。

兩人摟著寶玉一起心肝兒肉的叫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賈環悄悄給賈琮使了個眼色,撇了撇嘴。

然後,眼神又變得擔憂起來……

不過,沒一會兒,賈環眼珠子轉了轉,歪了歪下巴,示意賈琮往一邊看。

賈琮順著他的……下巴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賈璉。

不過,賈璉看到這兄弟倆看過來的眼神時,如被蠍子蟄了下般,肩膀都明顯有個往後縮的動作……

賈琮面無表情的收回眼神,賈環眨了眨眼,也不看他了。

賈璉面色一白……

他心中慘然,擔心賈琮拿他和尤氏的事要挾。

真到那個地步,可該如何是好?

從,還是不從?

正當他心思百轉哀愁時,就聽上面賈母聲音傳來,問道:「你們怎麼說?」

賈政心裡或許果真望子成龍,他賠笑道:「老太太,難得寶玉有這個心,他於文事上艱難,不愛讀聖賢文章,如今他有心肖祖,於沙場上取軍功,也是好事。不如……」

賈母聞言,恨不得將這個小兒子的腦殼撬開,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豆腐腦!

她咬牙瞪眼道:「你真真糊塗了不成?寶玉這麼嬌弱的身子,經得起那等苦寒?他拿得動刀槍和人拚命?」

賈政辯解道:「到底是武勛子弟,我家亦是以武傳家,老太太……」

話沒說完,就讓賈母截斷道:「你現在知道是以武傳家武勛子弟了?當年你父親問你們兄弟時,又有哪個願意去九邊?當年你們都不願去,如今倒逼著你兒子去,你也有臉?」

賈政聞言,滿面愧紅,再不多言。

賈母見之,哼了聲,目光在賈政身旁面色淡然的賈琮臉上頓了頓,又看向賈璉,問道:「璉兒,你怎麼說?」

賈璉忙賠笑道:「寶兄弟自然是在頑笑,他有這份心就是極好的,可他若真去九邊,老太太、太太必夜不能寐,吃不好睡不好,害了身子反倒成了寶兄弟的不孝了。」

賈母面色緩和下來,語氣也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她嘆息一聲道:「你們都是賈家子弟,也都是我的孫子,我難道還能厚此薄彼?雖確實偏愛寶玉一些,可我委屈過你們哪個沒有?就是琮哥兒,你在東路院受那樣的罪,我知道後,不也讓你到這邊來過?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一樣比旁人差?雖也常罵你,可曾苛待過你沒有?」

賈琮躬身道:「老太太慈恩,琮謹記於心。」

賈母再嘆息一聲,道:「你雖還小,卻是個明白人,比璉兒還明白。又有能為,那麼多大官大儒都喜歡你,待你比親孫子還親,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往常我尋思著,你能有這份造化,也是好事,是你自己的福氣。哪怕日後你為官做宰,出將入相,都是你自己的,我和老爺太太不佔你的便宜。你那香皂弄的那樣紅火,你當沒人在我耳邊聒噪?

如今又沒分家,子弟一應收益都該收入公中才是,豈有自個兒顧著自個兒的道理?若都如此,那家裡沒本事的難道只能餓死去?

理兒雖是這個理兒,可我還是沒聽她們的。為何?因為從前你在東路院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你心裡不懷恨賈家,都是好的,再逼你出銀子,那像什麼?再說你月月都給家裡人送香皂,合下來,比哪個進賬都多。

最難得的,你還知恩義。

知道寶玉他老子娘善待你,便處處護著寶玉、環哥兒和蘭兒,但凡有好事,都想著他們。

這些老婆子我都看在眼裡,不然,憑你連番折騰,攪和的家宅不寧之罪,我豈能輕饒於你?」

賈琮聞言,緩緩點頭,躬身大禮道:「琮知老太太之明義也。」

明義者,聖明之道義也。

見賈琮如此,賈母到底心軟了,張了張嘴,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來,最後道:「罷了,至於哪個去,你們自己商議罷。何苦由我來做這個惡人?」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微變,氣氛愈發緊張沉重。

見許多人看向自己,賈璉乾笑了聲,道:「要不……要不,要不就我去吧?」

「好!」

眾人聽他心虛,正不知該說什麼,就見賈環滿臉歡喜的大聲叫好,還崇拜的給賈璉比划了根灰不溜秋的大拇指。

看著那根大拇指,賈璉面色瞬間黑了下來,心裡恨不得將這小畜生的腸子給踹出來。

其他人面色也紛紛古怪起來,賈璉快哭了,強笑道:「只擔心……只擔心家裡沒人管事,我又是個被廢了的,怕……怕人不認。」

賈環認真道:「二哥不用怕,沒關係的。」

看到這一幕,賈琮眼睛微微濕潤了。

往日里,賈環哪裡敢這般跟賈璉說話?

他也從不敢在賈母、賈政、王夫人和王熙鳳面前這樣說話。

如今這樣將賈璉往牆角里逼,賈琮自是知道他是為了哪個……

一旁趙姨娘都忍不住啐罵道:「環哥兒你迷了心,和你什麼相干,再敢多嘴,我……」

賈琮沒有聽趙姨娘說下去,他輕輕拍了拍賈環的肩頭。

賈環正和他娘急眼,被賈琮一拍肩頭,他冷不丁打了個激靈,回過頭拚命給賈琮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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