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遺世獨立

聽聞賈琮這番「有理有據」且又「指桑罵槐」的言論,南安太妃登時沉下臉來。

不過她並未發作,而是看著賈母奇道:「照這樣說來,莫非太夫人都沒見過那沁香苑的香皂?」

這話就歹毒了去了,反手就是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了過去。

賈母還未說話,賈琮便道:「這也是琮的一點私心,給家裡老太太、太太、老爺和姊妹們準備的香皂是特製的,與外面賣的都不同。琮在方子里加了一些麝香和冰片,有安神醒神之效。香皂還在製作中,還需再過三日才能制好。還望老太太寬恕琮耽擱不孝之罪。」

賈母聞言,目光複雜的看了賈琮一眼,嘆息一聲,道:「這又有什麼不孝的?你有這份心便是好的。」

賈琮謝過賈母后,再次在諸多貴婦形形色色目光的注視下,眼觀鼻鼻觀口靜靜而立。

寶玉在一旁看著之前發生的種種,時而感到心驚,時而感到惱怒,時而又感到悲哀。

可是他卻發現,這種種俗事,卻好似都沾染不到賈琮身上般,自始至終,他連臉色都未變化一下。

寶玉忽然頓悟一般,想到之前他還認為賈琮白瞎了這身好皮囊和好才賦,是一個俗到不能再俗的大俗人。

可現在看來,面對這一屋子的王太妃、公候婦人,連他這個清新脫俗的都忍不住在心中生起尊崇之心,可賈琮卻好似絕世而獨立之人,根本沒將這些人身上的富貴放在眼上。

不卑不怒,視若平常。

與方才對待茗煙母子的態度無二……

這比他素日里追求的不俗,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寶玉忍不住生出自慚形穢之心來,自覺黯然失色,怪道姊妹們如今更願意和賈琮頑……

眼見榮慶堂內氣氛低落了下來,賈琮果真不理此事,那這一屋子的誥命今日齊齊做了惡客上門,臉就都沒地兒放了。

說起來,這世上還真有這等巧事。

今日來的,都是素日里和賈府關係相當不錯的誥命,自忖親近,想討個便宜,所以才做了不速之客。

卻沒想到都擠在一起了。

若沒撞到一起,賈琮推脫過去了也就推脫過去了,只當來賈府做一回客。

可既然南安郡王太妃把事情擺到了明面上,再推搪過去,就不止是不給臉面了,那是在打臉了。

還不是一家……

一次落這麼多世交故舊的顏面,得罪這麼些人,賈母都吃不消。

因而她對賈琮道:「雖然你有你的難處,可太妃和這麼些誥命,都是往日里和家裡極好的。若不是如此,如今遇到難處也不會到咱們賈家裡來尋幫助?自打你太祖父起,就再沒讓登門的故舊世交作難的道理。如今傳到你這了,難道你想改一改規矩?」

賈琮聞言哭笑不得,道:「老太太,這是兩回事……」

「什麼兩回事?」

賈母瞪眼道:「分明就是一回事。我不管那麼多,這件事左右你要辦好,否則我斷不依你。」

賈琮聞言,面帶為難之色,沉默不語。

見他如此,錦鄉侯夫人心慈不忍,笑道:「太夫人,若著實為難,也不好太強求哥兒了,才多大一點……」

其她誥命雖也失望,卻同樣都以為沒有再強逼的道理。

她們也落不下這個臉來,傳出去實在不像。

說到底,今日本是她們不告而來,做了惡客。

再強逼索取,連自己都說不過去。

當然,今日若果真空手而歸,日後眾人對賈家的感觀,總會差不少……

賈母豈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這便是惡客討厭之處,可到了這個地步,再想這些也沒用,便徑自問賈琮道:「到底能不能辦,你給個準話吧。」

賈琮聞言輕輕一笑,道:「老太太都發話了,琮還能說什麼?只是葉家那邊不能指望,這個時候尋過去太后發作起來吃不起。只能委屈先委屈寶玉和家裡的姊妹們,晚些日子再用。除了老太太、太太、老爺的,先勻出來家裡另一部分給外客。

待事後再遣人跟葉家那邊報備一聲,然後再新制一批給家裡。

這是當日便說好了的,除了家用外,賈家不可再私制香皂。

內務府問芙蓉公子尋方子,她都沒給。

咱們既然給了人家還人情,就不好再隨意。

老太太您說呢?」

賈母看了他一眼後,道:「就先這麼著吧,太妃娘娘不滿意再說。」

南安郡王太妃呵呵笑道:「哪裡還能不滿意?若非我那外孫女出閣,非要些沁香苑的香皂充牌面,我斷不能厚著麵皮上門做惡客。我也不為難哥兒,襄陽侯府的千金出閣鎮國公府,陪了十盒,我要十二盒就好。」

賈琮連連搖頭道:「太妃娘娘見諒,家裡總共也只預備了二十盒,除卻給老太太、太太還有姨太太留下五盒外,最多也只能勻出十五盒。」

南安郡王太妃聞言登時不高興了,道:「難道以我家門第,還要在襄陽侯府之下?」

賈琮淡淡道:「恕賈琮無能為力。」

賈母打圓場道:「罷了,家裡先不留了,都拿出來給這些世交們分了吧。她們也不是自己用,都是給兒女孫兒還債。你們這些兒孫啊,都是我們的債主!」

南安郡王太妃聞言,嘖嘖嘆道:「太夫人說的極是,可不就這樣嗎?我那女兒出閣都有二十年了,還是常回頭鬧我,真真是冤孽啊!」

眾人都知道她家情況,聞言大笑起來。

其她人都不敢和南安郡王府比,也不願再生事,因此你一盒我二盒的分罷,讓賈琮得閑了早早送到各家府上去,再給銀子……

因是惡客,又有逼迫之嫌,所以沒人留下吃飯,早早離去了。

待外客走後,賈琮順勢告辭,卻被賈母留下,問道:「你心裡可有怨氣?以為老婆子耳聾眼花,里外不分了?」

賈琮搖頭道:「沒有,琮不敢有此念。」

賈母聞言哼了聲,道:「是不敢還是沒有?」

賈琮心下無語,不過還是道:「當真沒有。老太太都要為了賈家的利益,虛與委蛇,委曲求全。我若再怨老太太,豈不更不孝?」

賈母聞言,面色鬆緩下來,嘆息一聲,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可見真是大了。賈家如今的聲勢,多靠這些世交故舊撐著。都是幾輩子的交情,若是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得罪了,實不值當。」

賈琮點點頭道:「賈琮明白。」

賈母又道:「明兒你使人將那香皂送去後,不許收人家的銀子。這些人家之所以巴巴的來上門,倒也不全是因為前兒沒買到,多是手上沒什麼銀錢。開國勛貴一脈,日子過的好的,也不過那麼三五家,都只是維持著面上的光鮮,內囊早就吃不住了。你若再如數收銀子,反而讓人生怨。」

寶玉聞言都覺得過分,在一旁小心的看著賈琮,然而賈琮依舊面不改色,道:「不過些銀子的事,老太太不吩咐賈琮也明白這個道理。都到了這個地步,沒必要再讓人說賈家小氣,左右只這一回。」

賈母聞言,拿眼細細打量了番賈琮的神色,回頭與王夫人對視了眼,二人都有些動容了。

這等胸襟氣魄,她們是真正沒想到的。

再看看和賈琮同歲,如今還整日里和家裡姊妹們頑鬧彆扭的寶玉,兩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寶玉分明才是銜玉而生的大福運者,怎地……

又看了看寶玉那張清新不俗似多有福壽的圓臉,賈母心裡一嘆,心道也許要看以後,想了想,又對賈琮道:「今日你去寶玉院里住,不許回去。每一回生事旁人第二天多倒霉,今日我偏要看住了你,我倒瞧瞧,還有人倒霉沒有。」

「……」

賈琮無語後,悶悶不樂道:「老太太,人家是郡王府,琮如何能讓人家倒霉?再說先前之事也不是賈琮害的……」

賈母好笑的又與王夫人看了眼,道:「這可保不準!要是明兒人家再倒霉,我才信不是你治的,是有佛祖保佑你。行了,你和寶玉去頑吧。你大他半天,又比他世故,凡事要讓著他,護著他。若敢算計到他身上,我和太太斷不依你。」

許是因為自家人,所以賈母說話直白的讓周圍人尷尬。

王夫人都賠笑道:「老太太,他們二人一般大,讓誰讓誰也不好,好好相處就是。琮哥兒是個知恩義的,再不會算計寶玉。」

賈母瞥了賈琮一眼,卻沒搭理王夫人這茬,似忽然想起,道:「你知道南安太妃為何忽然排揎你的不是?」

賈琮搖頭道:「琮不知。」

賈母哼一聲,道:「我聽說她早先想把她家最小的小孫子說給葉家那位,只是她那孫子實上不得檯面,混賬之極,直接被人家給揭破否了。如今想必是聽到了傳言,心裡不平,才故意來作踐你一通。你日後行事當知道謹言慎行,知禮明禮,不要再亂了分寸,招災惹難。」

神情頓了頓後,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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