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事發(完)

賴大的話,好似一記晴天霹靂,落到了正暗自得意的王熙鳳頭上,打的她險些沒當場昏了過去。

賈母王夫人等人也無不大驚失色,眼神駭然。

其餘眾人亦都紛紛面露驚恐。

賈政面色蒼白,顫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賴大忙道:「老爺,外面來了個錦衣親軍的百戶官,領了四五十錦衣親軍站在門口,說讓人通傳老爺,他們奉旨意行事,拿二奶奶回去問話。」

確切之後,王熙鳳直覺得天旋地轉,軟倒在榻上。

只是這會兒子賈母都顧不得她了,面無人色的催著賈政道:「政兒快去問問,到底為了何事?能否通緩一二!」

賈政不敢多留,帶著賴大匆匆敢往前面。

等二人走後,榮慶堂內滿堂寂然。

今日若王熙鳳果真被帶走了,怕真是要再回不來了。

這世道,對一個女子而言,再沒有比清白更重要的名節了……

眾人此刻甚至都不敢,或是不願再去看她……

……

當賈政與賴大並數位小廝家僕趕到角門時,就見門前列著黑壓壓一片頭戴無翼三山帽,身著黒鵠錦衣服,腰佩綉春刀的錦衣親軍站在門前。

只這一片肅煞的黑色,就讓人壓抑的幾乎呼吸不通暢。

此時,東府的賈珍、賈蓉父子已經趕了過來,面色凝重的站在門前陪著為首一個百戶官。

看到賈政趕來時,忙迎上前去,卻不知該說什麼……

「北鎮撫司百戶官向固,見過榮府二老爺。」

為首百戶先行抱拳行禮,賈政倉促回應了番後,強笑問道:「不知向百戶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向固沉聲道:「奉上命,請貴府璉二奶奶回去問話。」

賈政聞言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一旁賈珍忍不住呵斥道:「荒唐!吾家何等身份,汝雖為天子親軍,也不能肆意妄為!」

向固聞言,沉聲道:「賈大人,貴府是什麼樣的人家,卑職豈能不知?只是,若沒有宮裡聖人開口,卑職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擅自到府上拿人。再者,若是尋常人家,卑職又怎會在門口等著?錦衣親軍乃天子親軍,奉命拿人,縱是宰輔門第,也沒這等體面。不過卑職來時,鎮撫使韓大人再三叮囑,貴府不比別家,不可輕易造次。故而卑職才在此等候。」

聽聞向固說到此事通了天,連宮裡皇帝都開口了,賈政賈珍等人無不面色劇變。

好在向固後面又說了些軟話,才讓他們沒去懷疑這是一場抄家滅族的大禍。

不過,無論是哪個,都沒有勇氣再出言反對。

可真讓這隊錦衣親軍,將王熙鳳用鐵鏈鎖拿,一路從西城押赴皇城鎮撫司,那賈家的顏面也丟盡了。

只是……

相比於賈家的安危存續,丟些顏面,也未必不可……

兩權相害,取其輕罷。

……

賈政、賈珍、賈蓉二人,引著向固並四位錦衣親軍,一路穿門過戶,到達了榮慶堂。

裡面早已知道了動靜,此時傳出大哭之聲。

賈政和賈珍臉色都難看之極,卻誰也沒有法子,若是內閣批的條子,他們也有勇氣擋一擋。

到底世勛家族,只要不是謀逆造反之罪,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可既然是宮裡天子的金口玉言,他們又如何有膽量阻攔?

只是想想賈家一門雙公,祖宗何等威名,到了這一輩,竟然讓內宅女眷受此羞辱。

縱然王熙鳳罪有應得,可賈家的體面也徹底掃地,日後,必為都中各大府第笑柄。

等他們死後,又有何面目去面見列祖列宗?

二人面色愧然悲然,留下四個錦衣親軍在廊下候著,又引著向固入了榮慶堂。

此刻薛姨媽帶著李紈等年輕的女眷早已躲在了後面屏風後,賈母年紀大不用避諱,王夫人為當家太太,此時也不需避諱,重新跪在堂下的王熙鳳,面色已是木然,她自然也用不著避諱了……

向固入內後,等賈政、賈珍跪地,與賈母說明了此事乃宮裡天子傳旨所為後,賈母等人自然無不駭然。

在賈家自家人前威風八面的賈母,此刻全身哆嗦的快要坐不穩當,連話都要說不出了,只是流淚不止……

向固躬身道:「卑下給榮國太夫人見禮,奉上命拿人,得罪之處,還望太夫人海涵!」

賈母聞言,面色戚然,愈發老淚縱橫!

再沒想到,賈家竟會有這樣一日……

眼見沒有任何理由阻攔,只能任由心如枯木死灰的王熙鳳被鎖拿帶走時,就聽到堂外傳來一道清朗之聲:「慢著!!」

滿堂大驚!

而後眾人就見身著一身月白儒袍的賈琮從外風塵僕僕的疾步而來,先與目瞪口呆的賈母、賈政、王夫人等人匆匆見禮後,賈琮直視向固,厲聲道:「吾家何罪,安敢如此羞辱?!」

振聾發聵之聲,驚醒了賈母、賈政等人。

賈珍在一旁忙道:「琮兄弟,這是天子親軍,你萬莫自誤!」

賈琮躬身道:「老爺,珍大哥,此事關乎賈家百年門第威望,除非有聖旨親下,命他們鎖鏈加身拿人,否則,絕不能讓他們這般將人接走。不然,吾等子孫,日後還有何顏面與祖宗相見?!」

「可是……」

賈政等人豈有不知此理的道理,只是他們實在升不起對抗聖旨的念頭和勇氣。

賈琮又道:「老爺,珍大哥,琮正準備去先生家,半路得到消息,有錦衣親軍來家裡拿人,才趕緊趕了回來。如今還不知,二嫂到底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到了錦衣親軍上門拿人的地步!」

賈政、賈珍並賈母等人聞言也都忽地愣住了,他們方才被「天子開口」這四個字給唬掉了魂兒,竟是忘了問問,王熙鳳到底犯的什麼罪!

他們先前只以為是放印子錢的事發了,可只這樣一個罪名,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驚動了天子?

顯然不可能!

所以,他們連罪名都沒問就被唬掉了大半魂兒,簡直荒唐……

見他們面色不自然,竟沒有答話,賈琮似想到了什麼,面色古怪了下,不再問他們,而是直接問那百戶,道:「不知我家二嫂究竟犯了何等大罪,竟驚動了宮中天子?」

向固道:「具體什麼罪我也不好說,只是有一海西福朗思牙的商人,叫什麼……高立良……什麼德法森,原是在都中做些洋行生意,並不出眾。可也不知怎地,二三年沒見,轉眼回來竟成了他們福朗思牙國的貴族,雖只是個男爵,可到底代表一國。今日往理藩院走了遭,送了不少禮,說是獻給大乾皇帝陛下的。也合該他命好,禮送上去,正巧陛下起了見他一遭的心思,便傳入宮裡。誰知道問完話後,他又說起了二年前一樁憾事,希望陛下能替他做主。」

知道到了關鍵時候,賈母也終於能開口了,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何事?」

向固躬身道:「那名喚高立良的佛朗思牙人說,他二年前在都中鼓樓大街經營洋行營生,做的極好,可後來店裡一個他很信任的夥計,染上了賭博的壞毛病,偷了店裡的銀子不說,還將他祖母給他留下來唯一的一件遺物給偷了出去,抵押貸了印子錢。

等又輸光了後,才被發現。

高立良非常痛恨,可是報官後也只懲罰了他的夥計,那些銀子再也回不來了。

銀子倒是小事,關鍵是他祖母留給他的遺物,也回不來了。

他曾向放印子錢的那家人討要,非但沒要到,還被打將出來,威脅再敢冒犯就會要命。

他走投無路,只能回國,機緣巧合下,繼承了遠親的爵位和遺產,本來可以過上極好的生活,可放不下祖傳的那個遺物,又折返回大乾,求禮儀之邦的國主,給他尋一個公道。」

話至此,眾人哪裡還不明白,得到了那位外國人高立良遺物的人是誰。

看了眼抖如篩糠的王熙鳳一眼,賈琮淡淡問道:「不知他的遺物到底為何物?」

向固道:「是一扇精美的玻璃屏風。」

「啊!」

卻是一旁賈蓉驚叫了聲,看向王熙鳳。

見他這幅作態,眾人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一時間,均無話可說。

大乾雖是天朝上邦,可漢家王朝自古便是禮儀之國,即使幾百年後,也始終遵從一句「外交無小事」,不可在外邦之國面前失了國體。

這個時代,同樣不遑多讓。

涉及到整個皇朝帝國的體面,且丟人都丟到海西了,也不怪宮裡如此震怒……

向固見賈家眾人都不再說話,便道:「不知可否容卑職帶人回去交命?畢竟是御案,卑職耽擱不得,也耽擱不起。」

本跪在地上的王熙鳳聞言,登時癱軟在地,目光哀求的看著賈母,希望賈母能救她一救。

然而涉及到天子之事,賈母哪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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