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出府

崇康十年,正月三十。

墨竹院,東暖閣。

晴雯正在與賈琮梳頭,瞥見春燕端著銅盆和帕子進來,嘴上抿不住的笑,便啐罵道:「吃了蜜蜂屎了,從前兒晚上就一直笑,羞也不羞?」

經過數日的磨合,晴雯已經有了原著中的幾分風采……

不過賈琮到底不是寶玉,不會無底線的溺愛寬縱,所以晴雯也不敢像原著中那樣,和寶玉干嘴仗一般同賈琮說話。

聽晴雯嘲笑,春燕也不示弱,反口道:「前兒也不知哪個,聽說能跟著三爺去尚書府過,笑的和花兒一樣!別以為你生的好,就能欺負人!」

晴雯罵人時牙尖嘴利,吵架時其實並不高明。

被春燕一堵,氣的想要動手。

這幾日熟了後,兩人沒少抓抓撓撓頑鬧,見又要鬧起來,賈琮無奈笑道:「我說不用你們伺候,你們偏要。這番功夫,我自己早就收拾利落了。」

晴雯聞言重新回到位置,繼續給賈琮梳頭,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撇嘴道:「三爺怕是煩我們了,嫌我們粗手粗腳,想去尚書府尋人家的丫鬟伺候。我聽說,他們那樣的人家,連掃地的婆子都會背幾句詩哩,自然不是我們能比的……」

賈琮沒理會晴雯的挑釁,而是對抱了件衣裳進來的小紅道:「下月初九是鏈二哥的生兒,十二是林妹妹的生兒,三月初三是三妹妹的生兒。這三日我多半是回不來的,小紅記得將我備好的禮分別送去。再代我告一聲惱,說不能回來為他們慶生,十分抱歉。」

小紅情緒卻不比晴雯和春燕兩人,顯得有些低落,輕輕應了聲:「嗯。」

見她這般,晴雯和春燕都不鬧騰了,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小紅這般,很簡單,因為她不會和晴雯、春燕一起去尚書府,而是留在賈府。

倒不是賈琮不要她去,是林之孝家的親自登門,向賈琮討的人情……

既然是父母之命,賈琮又怎能不成全?

不過見小紅情緒低落至斯,他笑道:「你一直是個明白人,不像春燕,這會兒子怎麼也犯起糊塗來了?」

不理春燕在一旁抱怨,晴雯在一旁嘲笑,賈琮又道:「我去學裡讀書,雖說每三日可以回尚書府一天。可回去不也還要一直忙著做學問?她們幾個也不過是在院子里白守著。人生地不熟,老子娘也不在跟前,還不如你自在。國子監也不過二三年的光景,一轉眼就過去了,回來後還不是一樣?」

又怎會一樣呢……

小紅心裡一嘆,可到底不願在賈琮入監的日子裡,讓他太不愉快。

只能悄然抹去眼角的淚痕,強顏歡笑道:「三爺放心,我省得的。」

……

辰時二刻。

榮禧堂,東廂。

在榮慶堂門口處給賈母磕了頭,算是告別後,賈琮又來至此,與王夫人告別。

青緞靠背坐褥上,王夫人淡淡笑道:「原以為明兒和寶玉一同去學裡,不想你先生打發人來,讓你今兒就去。去就去吧,到了學裡,別只顧著用功,也要仔細身子。沒有丫鬟婆子在跟前,愈發要自己愛惜,勤換衣裳。」

賈琮感激道:「勞太太牽掛,侄兒感念萬分。只盼老爺太太長命百歲,待琮學成功名,必結草銜環以報老爺太太活命再造之恩。」

聽他說的心誠,王夫人始終浮在面上的笑容,多了點真意,道:「你和寶玉一天生兒,才多大點,哪裡就整天想著這些?老爺和我都不用你報答什麼,日後你們兄弟扶持著好生過活,不讓大人操心,就是極好的。在學裡好生讀書,不用惦記家裡。去吧,別誤了時辰。」

……

出了榮禧堂,繞往後面的甬道,經一麵粉油大影壁,賈琮到了鳳姐兒小院。

鳳姐兒這會兒自然不在,她在賈母院侍候著。

倒是平兒姑娘,應該在。

進了院門兒,就見一二小丫頭子在庭院內頑。

看到賈琮進來,忙進去尋人。

未幾,就見平兒快步出來,俏臉上帶著溫柔可親的笑臉。

賈琮上前行禮道:「平兒姐姐,我要去國子監讀書了,來和你道個別。」

平兒笑道:「前兒讓人給你做了身衣裳,才打發丫頭送到你院兒里,讓晴雯給你收起來。我料你就要來了,可曾給老太太、太太磕過頭?」

賈琮點頭道:「剛才從太太那裡出來。」

平兒抿口一笑,水杏般的美眸完成了月牙,看著賈琮叮囑道:「去了學裡,萬萬記得照顧好自己身子。天涼了添衣,天熱了減衣,但切記不可一次減的太多,要懂得春捂秋凍的理兒。」

「雖要用功學業,但也不可把自己逼的太狠,你才多大點,還是個孩子呢,若是逼的太狠,熬壞了身子,可怎麼了得?」

「去了尚書府那邊,記得多孝敬師父師娘,日後,仰仗那邊的時候多呢……」

聽著平兒用輕輕的聲音,娟娟細語的叮囑著,賈琮眨著眼,看著那張溫柔可親如畫般的容顏,心中暖煦微醺。

一一應下後,過了好久,平兒才說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笑了,對賈琮道:「那年我陪二奶奶進門兒時,你也就比板凳高些。一看就是本分老實的孩子,卻不知被哪個黑了心的,哄著拿著一束白花來送我。二奶奶和我都知道你必是被人哄了,可大老爺還是使人將你好打一通。結果沒二天,你傷還沒好,再次看到我,還是笑的那麼稀罕。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一直都是……」

賈琮聞言,笑了笑,看著滿面感慨的平兒道:「平兒姐姐,如今我長大了,不是孩子了。下回再送花兒,必不會送錯。對了,姐姐喜歡什麼樣的花兒?」

平兒忽然覺得臉有些燒,心裡納罕,分明當他是個孩子,口中卻鬼使神差道:「你以為姐姐喜歡什麼花兒?」

賈琮想了想,笑道:「牡丹玫瑰太艷,水蘭臘梅太冷,我以為,姐姐溫柔賢良,謙和美德,當最喜歡山谷上的山茶花。必無差錯!」

說罷,對著有些恍惚的平兒,賈琮得意的燦然一笑。

滿院陽光。

……

賈府外書房。

除卻賈政並五六位清客相公,賈璉、賈寶玉、賈環也在。

賈琮行罷大禮後,賈政叫起,和聲問道:「可都準備妥當了?」

賈琮道:「都妥當了。也給老太太、太太磕了頭,等見過老爺,就去東路院……」

說著,賈琮垂下眼帘。

見賈政沉下臉來,一旁賈璉忙道:「三弟今日不必去了,之前我去請示時,大老爺和大太太都說,身子不大適,今日不好相見。讓三弟好生進學,不必以家裡為念。」

這話……只能蒙鬼。

多半又是一通尖酸刻薄的謾罵。

賈琮也樂得裝作不知,轉身遙遙往東路院方向跪拜了番,再起身面對賈政。

賈政對他此舉很滿意,可見是個有孝心的孩子,點頭道:「既然大老爺大太太這般吩咐了,敬孝道也就不急於一時。你鏈二哥給你備好了車馬,選了長隨和小廝,一會兒他們護著你去尚書府。」

賈琮道:「老爺,有馬車就好,長隨和小廝就算了罷……先生出行,也沒跟那麼些人,我不大合適……」

賈政一想,還真是如此,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備一架馬車吧。不過今日不成,今日要送你的丫鬟一併去尚書府,還有些行禮書籍。」

賈琮笑著點頭應下。

賈政忽地話音一轉,問道:「琮兒,有一事你是否知情?」

賈琮問道:「不知老爺所說何事?」

賈政微微皺眉道:「據聞昨日朝會後,大司空當著滿朝重臣的面,給了禮部李侍郎一疊狀紙,上面都是其子所犯罪行。李侍郎幾乎下不來台,驚怒之下,說必會給朝廷一個交代。下午,就命刑部進入其家,將其幼子鎖拿下獄,隨後又上了乞骸骨的奏摺……此事,我隱隱聽說,和你有些干係?」

賈琮聞言忙道:「老爺,我幾乎從無出門時,都未聽說過李侍郎家,怎會相干?

倒是前日從先生家歸來時,李侍郎家的公子攔下我,說了些不明不白的話,還邀我去他家做客。

我不敢擅專,說要回來稟明老爺太太,他卻說不必驚動,不用了。

具體怎麼回事,我亦不糊塗著。

至於他為何疑我,想來是因為去歲秋日,我在南集市衚衕上,順手幫過一家人,那家人正好是苦主。

因而疑到了我身上。

但我從未聽過李侍郎公子之名……」

這是宋岩再三叮囑於他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賈琮牽連到朝廷黨爭中。

所以無論對誰,都是這套說辭。

賈政聞言,頷首道:「我料也是如此,琮兒只管好生讀書,這些事不必理會,我會派人去侍郎府支會一聲的。」

賈琮躬身應是。

賈政又叮囑了幾句,不過是去學裡要好生讀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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