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安排

「啪!」

賈府東路院,正院上房內,賈赦滿面猙獰的舉起手,這次再沒忍住,狠狠的扇在了邢夫人的面上。

邢夫人慘呼一聲,摔倒在地,卻不敢哭鬧。

她是最了解賈赦性子的人,那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兒。

老實挨打還好,敢叫喚,那才要往死里打。

「球囊的賤婦!我前兒還專門讓你給那個畜生送一套體面些的衣裳穿了祭祖,你就送那身狗屁不通的東西?你這是給他難看,還是讓我難看?該死的蠢婦!」

賈赦指著掙紮起身的邢夫人立身罵道。

屋內其他僕婢早就被趕了出去,唯有邢夫人的陪房王善寶家的,這會兒面色如土的躬身站在一旁。

見賈赦瞪眼看過來,王善寶家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聲道:「老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罪該萬死!只是有一言若不說出來,死也不甘心啊!」

賈赦見她那張油臉就噁心,一腳踹到王善寶家的面上,怒聲道:「有你死的時候!說,說不出名堂立刻拖出去打死!」

王善寶家的「哎喲」慘嚎一聲,被踹倒在地後捂著臉,殷紅的血順著手流下。

再聞此言,唬個半死,顧不上擦血,拚命磕頭道:「老爺明鑒哪,太太原是準備對那畜……對三爺好點。可是後來卻聽說,三爺每日里將功課傳到學裡太爺處,還讓人四處傳話,說他在府上吃不飽穿不暖,快被老爺虐待死了。讓族裡到處都拿老爺太太說嘴,這才傳到了老太太處。太太知道了他故意在害老爺的名聲,這才一怒之下……」

賈赦聞言,氣的險些炸開,厲聲道:「你敢渾說,仔細你的狗皮!」

王善寶家的磕頭不止,哭道:「老爺只需派人一查便知,他每日里的課業,都是那邊環三爺帶去學裡的。也不知他從哪來的狡詐心眼,偏對準了學裡太爺的心思,常常誇讚他。如此,別人豈有不問他現在如何的?」

一旁邢夫人這會兒緩過勁來,一起告狀道:「老爺,他就是個黑了心天打雷劈的下流胚子,一點孝道也不知。他也不想想,是誰將他養到這麼大的。就這樣在外面糟踐老爺的名聲。老爺,再沒有放過他的道理!」

「好哇,好哇!這個畜生,這個畜生!」

賈赦氣的面如金紙,眼中凶戾之光駭人。

「老爺……」

「行了!你還想大年下的就把他打死不成?」

邢夫人還要再勸,火上澆油,賈赦卻深吸一口氣,安定了下來,他咬牙恨聲道:「豬油迷了心了!

今日孔家老兒對他刮目相看,老太太和二房又拿此事壓我……

等著吧,等緩過這回,總有他的好果子吃。

那畜生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早些晚些,必叫這畜生不得好死!」

……

榮府,榮慶堂。

高台軟榻上,賈母側身歪在錦靠上,面容倦怠。

鴛鴦小心的將她頭上的珠釵取下,放在一旁大丫鬟琉璃半跪擎舉的妝盤上。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等琉璃起身端著妝盤退下去了西暖閣,鴛鴦和王熙鳳又一起替賈母下了誥命大妝,賈母方輕快了許多,長長呼出口氣。

今兒,她算是累著了。

人累,心更累……

「鳳丫頭。」

聽著喚聲,王熙鳳忙應了聲:「噯!」

賈母疲倦道:「吩咐下去,今兒家裡的事,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傳。哪個敢亂嚼舌頭,直接拖出去打死。」

除了家醜不可外傳外,她也不能真的看到大房再也抬不起頭來。

當了一輩子家,賈母不會不懂得一房獨大的壞處。

她對王家的觀感,其實並不好……

而且,終歸到底,大房也是她的兒孫。

她不能滿神京城裡,都傳揚大房苛虐庶子的醜事。

只要賈家門兒里自己壓下這樁醜事,她相信以孔老公爺的人品,絕不會往外多說。

王熙鳳忙笑道:「老祖宗盡放心就是,這樣大的事,哪個敢多嘴?只是……」

「只是什麼?」

鴛鴦服侍著喝了口參茶後,賈母提起了些精神頭,問道。

王熙鳳有些為難道:「就是不知琮哥兒該怎麼辦?大老爺那邊……怕是再不能容他。」

賈母聞言,臉色又難看下來,微微皺眉道:「到底是他兒子,難道還真能成生死仇人,要當賊打死?」

王熙鳳苦笑了聲,搖搖頭,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是她公公。

可若不是賈母發話將賈琮帶到這邊來養,賈琮多半活不了幾天了……

賈母想了想,也頭疼起來,她揉了揉眉心,嘆息一聲,道:「那就養在這邊,這一二年里,讓他先別去東路院了。讓鏈兒給他老子說,總要給人一條活路,也不能再讓人說嘴了去,左右不過一個庶子,有什麼容不下的?其他的,你和太太看著辦吧,我去歪會兒……」

說罷,讓鴛鴦攙扶起來,要去暖閣睡會兒。

走了兩步,卻又頓下腳,道:「既然他是個好念書,就好好念書,也不用來給我請安。告訴他,念好書,才是他自己的。他老子恨不得打死他,日後那份家業,自然落不到他頭上一分。」

王熙鳳聞言,忙應了聲,等賈母的身影消逝在轉角後,面上方浮起一抹笑意,折身往王夫人房走去。

……

「怎麼說?」

王夫人尋常居坐宴息之處,是在榮禧堂側的三間耳房內。

當然,這種連接正宅的耳房,遠比賈琮那種倚牆而建的耳房高大的多。

她坐在鋪了秋香色金錢蟒條褥的炕上,微微靠著錦靠,手邊有一梅花式洋漆小几,側著目看著從東門而入的王熙鳳,輕聲問道。

王熙鳳笑道:「老太太也頭疼,畢竟他是那樣的出身。想了半天,只說了句既然他是個好讀書的,就好生讀書罷,平日里也不用給她老人家請安。其他的,讓我和太太商議著來。」

王夫人聞言,淡淡笑了笑。

順手從身邊大丫鬟彩霞手中接過熏香手爐後,摩挲了下鏤紋,想了片刻後,道:「那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去辦吧。準備個小院子與他,吃穿用度,按環兒的例給吧……他一月二兩的月錢,也別問大太太要了,從我二十兩里扣出來給他。」

王熙鳳聞言,笑道:「老天爺,他可真是掉進福窩兒了,遇上太太這樣的菩薩心腸!真該讓他來給太太磕頭!」

屋裡周圍侍立著的婆子丫鬟們也都湊趣的笑了起來。

王夫人卻輕輕一笑,道:「你少胡說,我經不住鬧。連老太太都不用他請安,我就愈發不用了。行了,你去辦吧。」

……

從王夫人房出來,上了抄手游廊,正盤算著該安排哪個婆子當嬤嬤,哪些丫頭當丫鬟,就見賈璉從西邊三間小抱廈那邊往這裡走來。

王熙鳳身後跟著的四個媳婦見了忙站遠了些,王熙鳳則含笑迎了上去。

夫婦兩相遇,王熙鳳便將王夫人的主意說了出來,贊了又贊道:「太太真真是慈心仁厚的!對比起來,東邊兒那位就忒難看了些……」

賈璉聞言,卻抽了抽嘴角道:「那位哪裡能和太太比?太太出身王家,傍身的嫁妝里,不算銀子,只那些田莊門鋪,一個月的出息都有上百兩。又不指望那點月例銀子過日子,給了也就給了。大太太卻不同……」

王熙鳳聞言,冷笑一聲,道:「喲,到底是嫡母呢,你這倒是護上了!敢情我們王家人出了銀子,反而落不著好?」

賈璉聽的頭大,連連擺手道:「胡扯什麼,我何曾是這個意思……」

見王熙鳳不依不饒,忙岔開話題道:「我剛從老爺那過來,老爺的意思是,把賈琮安排到墨竹院。」

「墨竹院?」

王熙鳳聞言一怔,注意力果然吸引過來,她吊梢眉微微擰起,道:「夢坡齋旁那個小院落?」

夢坡齋是賈政的書房,安排在那裡,像是要親自教導……

賈璉點頭笑道:「看來是真入了老爺的眼了……日後,怕要把寶玉都比下去。」

王熙鳳面色微微難看,不過隨即眼睛忽地一亮,譏諷笑了聲,道:「我道老太太方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原來防備在這兒呢!」

賈璉忙道:「什麼話?」

王熙鳳面帶得意之色,道:「老太太明言了,日後賈家的家業,一分都落不到他頭上,讓他好生讀書,才是他自己的。」

賈璉聞言,心裡不大得勁,道:「賈家的家業,難不成都給寶玉?就算都給了他,我看日後琮哥兒未必就比寶玉差。他如今入了衍聖公的眼,日後指不定就能中個狀元!」

王熙鳳啐了口,嬌艷的面容上閃過一抹不屑,傲然道:「中個狀元又如何?

中個狀元也不過當個從六品的小官兒,翰林院里吃不起肉的窮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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