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君子小人

在白素望著我的時候,我努力表示出我因為真的不知道而無可奈何的樣子──也參加了演技表演,同時心中發毛,唯恐給白素看穿我真正的心意。

當時我口中說提「不知道」,心中想的是「知不知道並不重要,只是讓王蓮以為我知道就可以了。」可以超過一百種方法讓她以為我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看她如何來殺人滅口!太豈有此理了,衛斯理什麼時候怕過什麼力量,白素又什麼時候怕過什麼力量,我真不明白白素為什麼看事情那樣明白,可是卻又表現這樣怕事。

白素在這樣說了之扣,神情非常疲倦,道:「我要休息──」

我不等她說完,就道:「好,你休息,你將戈壁沙漠找來,將竊聽裝置──如果有的話──找出來。」

白素搖頭:「不必,留著它們,將計就計,可以使對方確定我們真對事情毫無興趣,過一個時期,她們自然就會放棄了!」

我心中的窩囊簡單難以形容,幾乎人會因此爆炸!

可是我立即想到了白素所說的「將計就計」,若是真有竊聽裝置,那也可以利用它,使王蓮以為我已經和光輝取得聯絡,因此來對付我,那麼我就可以和她正式展開鬥爭,不用像現在那樣憋了一肚子氣了。

我覺得此計大妙,為了不讓白素察覺,我還哼了一聲,表示略有不滿。

同時我留意白素的臉,看她是不是知道我暗中的決定,有沒有發覺我也在演戲。只見白素伸了一個懶腰,好像並沒有對我很注意。我和她一起離開了老蔡的房間,上了樓,白素在從浴室出來之後就睡著了。

我一向睡得遲,所以在書房聽音樂,由於我想將事情好好想一想,所以將音樂的音量調得很低。

我坐了下來,並無一定目標地看著書房中的一切,心想:若有竊聽裝置,書房一定有,而且必然非常隱蔽,不容易發覺,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利用它來向王蓮發出假訊?

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我這樣做,最先應該考慮的是白素安全問題──我知道做了,會引起王蓮來對付我,可是白素不知道,就很容易吃虧。

我不能為了自己出氣,而將白素推向危險的處境中去。

在這時候,我當然也考慮到,如果真得王蓮來對付我,我是不是能夠對付得了?

如果考慮下來,覺得自己萬萬不是王蓮的敵手,那也只好照白素的方法,忍氣吞聲,學北方俗語: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回想兩次王蓮行事的方式,兩次我都處於下風(《非常遭遇》一次,現在一次),兩次王蓮作風類同,都將事事加上她設計的假事,使人真假難分,而且她非常有耐性,一步一步,將對方引入她巧妙安排的圈套之中,最後取得成功。

我並沒有領教過她怎樣「不擇手段」,可是我對她在必要的時候,會有極其可怕的行動這一點,絕不表示懷疑,那正是她,她們的根本本質。

所以一旦鬥爭行動開始,我非要極度小心不可──我沒有勝利的把握,也不認為我一定失敗,更不知道將會有一些什麼樣的經歷生,我之所以不退縮,只是因為性格不允許我退縮──要不然,我就不是衛斯理了!

(做人如果做到了自己不再是自己,那是何等可悲的狀況)!

因此我必須那樣做!

當我再次有了這樣決定的時候,我右手握拳,高舉,準備慷慨激昂,進入戰鬥狀態,可是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到事情很不對頭。想想,我的性格,白素豈有不知道的?難道我真的可以將她瞞過去?

這實在不可能──白素一定知道我會怎麼做,而且現在回想,剛才在老蔡的房間中,白素表現如此軟弱和怕事,也非常之不符合白素的性格。

好像是在故意示弱,那麼目的是什麼?是在用「激將法」,激我產生和王蓮戰鬥的決心?好像沒有道理。

我難以想像白素為何要在我面前「演戲」,然而想起了白素和王蓮她們三人見面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何等親熱熟絡,似乎雙方演技都那樣燭火純青。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在於:白素為什麼要在和我單獨相處的時候,繼續演戲?

剎那之間,我想到一個可能──那麼該是唯一的一個可能!

那可能是:白素認為在老蔡的房間中,也並不「安全」,也有竊聽裝置!

於是她才繼續「演戲」她為了怕我不能配合,使戲失真,所以才不和我事先商量,只是帶我「入戰」,這樣才能使對方相信,她們得到了正確的資訊。

我也想到了白素為什麼要繼續「演戲」的原因,因為王蓮她們三人離去的時候,問題好像解決了,事實上卻根本沒有解決──王蓮不會以為衛斯理和白素如此無能,會對她的陰謀設計,一點也不覺察,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偵查任務沒有完成。

於是白素才安排了老蔡房間的那場「戲」好讓王蓮知道,衛斯理和白素已經洞察了她的陰謀,只是實在對事情沒有興趣理會,而且也不想招惹她們,所以不會和事情發生任何關係。

這場「戲」相當重要,使對方明白衛斯理和白素的能幹,也因此使對方相信衛斯理和白素真正不想捲入事情的旋渦。只有這樣,王蓮才會認為她的任務已經達成──取得了「衛斯理和白素與光輝事件無關」的結論,那樣,她才會不繼續將我們當成目標!

白素的設計,其巧妙程度,又遠栽在王蓮之上!

而這設計,只有兩處不妥(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設計),一,是王蓮要能夠像我了解白素那樣了解白素,她當然不會有這樣的能力,在她衡量自己和白素的能力時,必然將自己放在比較高能力的地位──這是人性的必然表現,人有必然以為自己最了不起的想法,這種想法甚至於在人的思想中成為自然而然的一種感覺,從來不會去想一想事實是否真的如。而只有我,因為和白素相處太久,太了解白素,又有一般人所沒有的自知之明,所以才能夠在和白素作能力比較的時候,將自己放在較低的位置上。所以這一點不必擔心,我能夠知道這是一場「戲」,王蓮不會知道。

而二,有些黑色幽默,若是老蔡的房間中根本沒有竊聽裝置,那麼這場「戲」,就是真正是「俏媚做給瞎子看」了。

我豁然貫通,立刻去看白素,才推開房門,就看到白素坐在床上,向我微笑點頭。

我也立刻向她微笑點頭,所謂「一切盡在不言中」就是這樣的境界了!

她知道我已經恍然,就不用再說什麼,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辦,當然不能夠在這屋子中討論了。

當晚,因為想以在屋中發出任何聲音,都可能傳到對方耳中,所以我感到非常彆扭,好不容易到天亮,白素和我說:「我還是要離開一陣。」我道:「好,送你到機場去。」

我們「逃離」了家,一直到了機場,才鬆了一口氣──王蓮就算派人跟蹤我們,也不至於再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有一個叫光輝的人,莫名其妙要見我們,就鬧得我們有家歸不得,一生古怪遭遇之中,最沒有名堂就算這一次了!

白素先問:「你打算怎麼樣?」

我想了一想,道:「先確定家裡是不是安全。」

白素皺了皺眉:「我想她們不動手則已,動了手,必然會用最先進的尖端科技——」

我哼了一聲:「再尖端,也躲不過戈壁沙漠的法眼。」

白素點頭:「可是我們昨晚的決定,卻是由得她們,希望使她們相信我們和事情完全無關啊。」

我也考慮過這點,我道:「如果完全不理會,太不符合衛斯理和白素的作風,她們反而會起疑,我打算查出來之後,去向她們興問罪之師,再趁機表示對事情毫無興趣,她們反而容易接受。」

兵法上虛虛實實的變化很多,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什麼情形有利,就施展什麼方法,白素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她想了一想,道:「其實我們真正對這件事情沒有興趣,也很好啊。」

我立刻反對:「不行!她們欺人太甚了,以為全世界人都怕她們,我本來對這件事情確然毫無興趣,可是現在非要將它弄清楚,她們越是想將秘密掩蓋,我就要將秘密穿出來!」

白素微笑:「說你像是一個賭氣的小孩子,你一定不服氣!」

我揚了揚眉:「就算是,也比不賭這口氣好。」

白素將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沉聲道:「現在對我們有利的是,要讓她們相信我們對事情沒有興趣,不會參與,我們不能輕易放棄這有利的地位。」

白素這樣說,等於已經同意我向她們迎戰了。

我握住了白素的手,連連點頭,表示完全同意她的說法,確然,只要她們相信這一點,我們就處於有利地位,一切可以在她們不覺察的情況下進行。

白素吸了一口氣,道:「好,那麼請問你第一步準備怎麼走?」

我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立刻道:「爭取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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