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異處境

不等我再問,王蓮就繼續道:「我分析老人家的反應,他知道光輝是『進去』了,而他也知道有關方面,特別對他隱瞞。他有豐富的政治生活經驗,當然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他還是先不要和有關方面正面為敵的好,所以他輕描淡寫來對付。」

我點了點頭,同意王蓮的分析。

王蓮繼續說她第二次和那人接觸的經過。

第二次,是那人主動來找王蓮的,相隔三天,那人見了王蓮,神情十分古怪,道:「上次主任的指令,我找到機會,作為對他的善意提出,他果然非常迫切,交代了我一句話,要我傳出去。」

王蓮非常鎮定,甚至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那人快說。

那人道:「他說,他已經到了生死抉擇的關頭,要儘快和兩個人聯絡,這兩個人……這兩個人……。」

王蓮打斷了他的話題,厲聲道:「他當時怎麼說,你就怎麼傳,不再加上你主觀的演驛!」

那人連忙道:「是!是!他說:我已經到了生死抉擇的關頭,要儘快和衛斯理、白素聯絡!」

王蓮當時的訝異,當真至於極點。

那人還在問:「那……衛斯理和白素,是什麼東西?」

王蓮的回答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怕是精神狀態有問題吧,請了醫生沒有?」

王蓮最後那句話,只是隨便一問而已,可是那人聽了,神情卻訝異之極,張大了口,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蓮何等機靈,立刻知道自己的話出了毛病!

王蓮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向我望來,像是想我揣測一下她究竟在言語中犯了什麼錯誤,以致那人有了異常的反應。

老實說,我對王蓮所說的一切,雖然不至於不明白,可是也不是完全明白,因為那些事情牽涉到一個極權統治集團最高的機密,這種機密的隱秘程度,往往匪夷所思,絕對超乎正常人的想像之外。例如這件事情,關係到一位一級國家領導人的親人,可是這位國家一級領導人就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種情形,不但難以想像,而且使人難以相信,可是我卻想信確然會有這種情形存在,以前曾經發生過國家最高領導人,具有絕對權威的元首,住所和辦公室被裝置竊聽器的事情,就是使人難以相信的典型的例子。

由此可知,隱蔽的、強大的一種力量,確然存在,連最高領袖都不免在這種力量的監視之下!

所以我對王蓮所說的事情可以理解。

然而可以理解是一回事,要詳細知道其中的情形又是一回事,我就並不知道詳細的情形。

(我當然不可能知道詳細的情形──連王蓮都不知道!連光輝的爺爺都不知道!)

因此我也無法揣測王蓮究竟在言語上犯了什麼錯。而我在聽到光輝在那種情形下,希望能夠取得聯絡的是我和白素,心中疑惑至於極點,急於想知道全部事情,根本不耐煩去揣測,所以我搖頭,大聲道:「你就快說吧!」

王蓮苦笑:「當時我知道自己言語中一定有什麼不對之處,所以對方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當時王蓮雖然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卻無法立刻知道究竟錯在何處,她迅速地將剛才自己想說的話再說一遍,發覺一直說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光輝行為反常,她問,請了醫生沒有,這種話很正常,對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王蓮畢竟是應變十分靈敏的人物,她在不到兩秒鐘之內,就想到了除非光輝身邊本來就有許多醫生在,只有那樣,她的提議才顯示了她根本不知道光輝的處境。

一想到了這一點,王蓮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她又立刻想到了和光輝處境有關的一個數位:6673!

這個數位,王蓮一直以為只是一個行動計畫的代號而已,可是這時候想到了「許多醫生」和「許多醫生和光輝在一起」,她立刻就想到了「6673醫院」!

許多軍方的醫院,都使用代號,有的比較公開,有的非常隱密,專門負責特殊任務,王蓮這時候還並不能肯定那是不是一家醫院,可是她必須立刻做出決定,不然對方就會肯定她不知道光輝的處境,是在胡混。

她背上冷汗出不停,可是在神色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她裝成很嚴厲的樣子,道:「雖然在醫院、雖然他身邊有醫生,可是顯然不夠,要調配更好的醫務人員。」

對方聽了王蓮的話之後,顯然不是非常疑惑,可是和剛才已經大不相同。王邊知道暫時渡過了難關,她知道必須立即結束對話,不然對方始終會有疑心。

若不是王蓮資格實在夠老,對方也不是等閑人物,只怕會當場露餡,而當時算給她混了過去──從對方的神情上,她可以肯定地方還是非常懷疑。

所以在這次會面之後,她再也沒有和那人會面,而她繼續的努力,也絲毫沒有進展。她甚至於未能肯定6673是不是一個醫院代碼。

她能夠肯定的只是,光輝應該是在一所醫院之中,光輝的身邊不缺醫生,除此之外,她什麼資料都沒有。

對了,她獲得的唯一資料就是:光輝處於生死關頭,光輝要見衛斯理和白素。這一點資料可以說她是冒著生命危險得來的,她當然以為那機密之極。

她不肯就此放棄,而要繼續進行的話,就必須和我和白素聯絡,她就先將事情和水葒、朱槿商量。

她和水葒朱槿商量,實際上也非常冒險,雖然她和水葒朱槿關係非比尋常,可是在這種機制之內,誰出賣誰,是再也普通不過的行為,王蓮若不是考慮到她一個人絕對無法將事情繼續下去,也不敢冒這個險。

水葒和朱槿,顯然站到了王蓮這一邊,所以她們才一起到我這裡來。

她們希望先和、或是只和白素打交道,因為白素好說話,我卻比較難應付。可是白素偏偏不在,而且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而根據王蓮獲得的訊息,光輝的處境非常緊急,所以王蓮她們才決定,不論我如何難對付,還是要將問題向我提出來,這才有將事情繼續下去的可能。

這就是她們幾次來和我見面的前因。

由於在她們的心目中,事情牽涉到極度的隱密,所以她們雖然都曾經地大風大浪,心中其實都非常惴惴不安。她們以為自己所掌握的確切資料──光輝要見衛斯理和白素,是最高的機密,卻不料我忽然告訴她們,在實際電郵上有光輝發出的電郵,表示要和衛斯理、白素聯絡,她們聽了之後,一時之間,都以為她們的行為敗露了,所以大驚失色,尤其是王蓮,行事已經再小心不過,更是打擊極大,反就極之強烈。

等我知道了她們聽到有光輝發出的電郵這回事之後,何以反應如此強烈的原因。我也覺得非常奇怪。

因為從王蓮所說的情形來判斷,光輝的處境,毫無疑問是處於極度嚴密的、秘密的監視之下,在那種情形下,光輝怎麼可能向外發出電郵?

如果他能夠向外發電郵,他為什麼不將自己的處境通過電郵告訴他爺爺,那也不用王蓮冒險去探尋他的下落了。

一切事情都顯得如此不合情理,難怪她們以為我在開玩笑了。

等到王蓮的敘述告一段落之後,我請她們到書房,請她們看電腦上的電郵,證明我說的是事實。

王蓮她們三人看了,面面相覷,不住搖頭,顯然思緒紊亂之極。水葒最先有主意:「衛先生,請你回信給他!」

我搖頭:「太多人冒名回信給他,現在除非我站在他的面前,不然無論在電郵上怎麼說,他都不會相信我是真的衛斯理!」

水葒竟然毫不考慮,就道:「那你就站到他面前去!」

我立刻道:「好。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好前去!」

水葒苦笑,雙手掩住了臉。我這樣回答水葒,當然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光輝在哪裡的緣故,卻不料王蓮沉聲道:「如果告訴你他在哪裡,你就去?」

朱槿也立刻道:「那就好──我們努力去發現他的所在,衛先生就可以和他見面了。」

她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就好像我已經答應了她們的要求一樣!

我又好氣又好笑,雖然我剛才曾經對水葒那樣說,可是那當然只是諷刺水葒,而她們卻明智如此,還要將話當真,自然是想將我擠向答應她們要求的角落,那麼日後她們如果發現了光輝的下落,我就要去見光輝了。

而我顯然對事情產生了極度的好奇,卻也完全沒有打算真的去和那位光輝先生見面──事情只根據王蓮的敘述來了解,有太多不明白和矛盾的地方,以致就算設想,我也無法設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然不能糊裡糊塗答應她們的要求。

所以我必須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寧可日後被她們笑我說了話不算數,也不能被她們的語言圈套住。

我用力一揮手,大聲道:「且慢!我沒有任何應承,別以為你們這樣說就可以造成既成事實!」

她們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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