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伊人何方

胡說舉起的拳頭僵在半空,沒有再敲下去。

他轉過頭來,大聲道:「她不是影像!是真人!是活生生的真人!」戈壁沙漠冷笑,我道:「兩位請根據你們的知識,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說明是怎麼一回事。」

戈壁沙漠吸了一口氣,道:「有一套非常精密的光學裝置,使我們可以看到影像。」

戈壁沙漠確然說得再簡單不過。

胡說立刻道:「我同意──完全同意,可是必須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才能看到這個人的影像!」

戈壁沙漠點頭:「確然如此!」

胡說和我齊聲道:「這個人在哪裡?」

戈壁沙漠攤了攤手,大搖其頭:「不知道,我們說過了,裝置複雜精密,可以達到什麼樣的效果,我們不知道,可能這個人在月亮上,我們通過望遠設備才看到她,可能她就在牆後面……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們拆牆,影響了裝置,就會再也看不到她。」

戈壁沙漠說到這裡,略停了一停,望向胡說,道:「要怎麼樣,你自己決定。」

胡說的神情猶豫之極,顯然他不知道該如何決定才好──要是將裝置毀去,從此就看不到那美人,對他來說當然是終身遺憾,可是如果不去碰那個裝置,又如何可以將那美人「救出來」呢?

胡說向我望來,分明是要我幫他決定,我轉開了頭,不和他的視線接觸──我才不會參與他的妄想!

這時候,反而是戈壁沙漠畫蛇添足的一番話,幫助胡說有了決定。

戈壁沙漠看到了胡說難以決斷的樣子,就勸他道:「為你自己著想,當然是維持原狀好,──你可以看到她,將來看到的還可以改進到幾乎和真的一樣,比從此不見要好得多!」

當戈壁沙漠辯到這裡的時候,胡說像是有些意動,可是戈壁沙漠不知道見好就收,繼續說下去:「要是一定要將她找出來,在尋找的過程中必然破壞裝置,結果人沒有找到,能夠看到的影像也從此消失──」

他們講到這裡收口,還來得及,可是他們繼續道:「就算給你找到了實體,也不過是一個死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將屍體保存得這樣好……」

他們說到這裡,我就知道事情要糟,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只聽得胡說陡然大叫一聲:「住口!」

戈壁沙漠顯然還不知道他們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住口之後,瞪大了眼睛望著胡說,神情還相當委屈──我當然知道,戈壁沙漠剛才這樣說,至少已經承認那可以看到的美人是一個真人,這本來是他們極不願意接受的事情,為了勸胡說,才勉強委屈自己,也承認那是真人。

他們實在不明白鬍說還有什麼可以不滿意的!

我也當然知道胡說為什麼不滿意戈壁沙漠的說法──那不用我來對他們說了,胡說立刻就會表達他的意見。

果然胡說在大喝一聲之後,神情非常兇狠,大聲道:「她不是死人,不是什麼屍體!」

戈壁沙漠傻傻地問:「那麼……請問她是什麼?」

胡說額上青筋突起,聲音嘶啞,道:「她是人,活人,和你我一樣的活人!」

戈壁沙漠本來已經知道胡說精神狀態異常,可是他們顯然不知道異常的程度如此之深。這時候胡說的樣子實在十分可怕而且認真,然而在戈壁沙漠看來,胡說樣子越是認真就越是好笑,他們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他們的笑聲之中,胡說發出了怒吼,向他們沖了過去,然而不等胡說揮拳,戈壁沙漠就抓住了他,用力搖他的身子,一面笑,一面道:「小朋友,你醒一醒,就算她是真人,也不可能是活人,決不可能!」

戈壁沙漠這時候所說的話當然合乎常理之極,可是別忘了這是衛斯理故事,在衛斯理故事中,「常理」需要有不同的理解方法──常理不是常理,不是常理的事情,在這裡經常出現,反而成為常理了。

不容易明白。

不必明白──這正是衛斯理故事中的常理。

當時戈壁沙漠話才說完,就輪到胡說哈哈大笑,胡說一面笑一面指著我,戈壁沙漠顯然明白鬍說是要我來解釋他為什麼要大笑的原因。

我嘆了一口氣,說了三個字:「金月亮。」

我知道胡說聽了戈壁沙漠合乎常理的話之後為什麼會笑,也知道胡說想到了什麼──他一定是早已想到過的。

果然我這三個字一出口,胡說就連連點頭,戈壁沙漠也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他們當然也知道「金月亮」,熟悉衛斯理故事的朋友,也都應該知道金月亮。

金月亮是一位唐朝的美女,身體被保存在人造琥珀之中,後來利用保存完好的身體細胞,將她複製成功,而且還複製了兩個之多。

看!這樣不合常理的事情,在衛斯理故事中卻是合理之極的情節,而且是小情節,在幾百個衛斯理故事中,這種不是常理卻又成為常理的情節數不勝數,就是這些情節構成所有衛斯理故事的!

胡說當然是在肯定看到的美人是真人的時候,想到就算是真人,也不會是活人。然後他就想到了金月亮,有金月亮的例子在,當然可能通過複製,使那美人成為活人。

所以在胡說的思想之中,那美人理所當然的是活人!

戈壁沙漠這才算明白了。

胡說望著他們,道:「是不是值得冒一下險?」

戈壁沙漠攤了攤手,不表示意見。胡說又向我望來,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立刻道:「等我通知一個人,讓他來看創這個美人,然後隨便你怎麼決定,我都會盡量幫助。」

胡說突然變得非常緊張,疾聲道:「好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他來看?」

看胡說的情形像是那人一出現,就會搶走了那個美人一樣。我準備讓他來看一看那個現在我們可以看到的藍以美臉的,自然就是岩石。

我絕不認為目前我們可以看到的那美人,就是岩石在那個地方戀慕的物件,可是卻認為非常有可能,我們可以看到的那美人是來自那個地方。

我這樣認為,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那美人那種難以形容的淺藍色的皮膚,也由於可以看到一半的那美的臉面──那種精緻的五官,美麗得不像是真的,可是卻又實實在在是真的,這種怪異的情形,岩石在敘述他的經歷的時候一再強調,聽的人都不是很能理解。

我也直到看到了這個美人,才真正明白岩石所想表達的真正意思。知道了他說的那個公式:「是這個,不是這個,又實在真正是這個。」──聽得十分混蛋的話,實際上在看到了之後,只有這樣的話才能形容的情形。

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美人,必然是來自那個地方,而岩石是到過那個地方的人,而我們又正在努力要尋找那個地方,當然必須請岩石來鑒定一下。

看了胡說這樣緊張的神情,我並不覺得非常詭異,我在剎那之間想到的是:人腦部活動,異常的範圍太大太多了,這樣只不過是一個通過光學裝置能夠看到的影像,可以影響到胡說腦部活動認定了她是實在存在,而且成為胡說戀愛的物件!

虛無飄渺的影像,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當然完全是腦部異常活動的結果。

我又立刻聯想到的是:什麼才是腦部的正常活動呢?如果說胡說現在在追求是的虛無飄渺的影像,所以才異常。而實際上他所追求的只不過是一段愛情而已。在人類歷史上,多少所謂「偉大的人物」,幾乎都有一直追求虛無飄渺,實際上並不存在的事情,豈非腦部活動更是異常之極?

然而,在人類的語言和文字之中,卻對這種腦部異常活動的情形,稱之為「理想」。

真的很難分別什麼是正常,什麼是異常!

我經常會在不論什麼地方、甚至情形下胡思亂想,所想到的東西也亂七八糟,完全沒有條理,這時候情形就是那樣,那隻不過是很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在有這樣情形發生的時候,並不妨礙我原來的行動。

所以當時我拍著胡說的肩頭,道:「你放心,我保證你非常樂於見到這個人!」

胡說仍然滿臉疑惑,於是我開始向他和戈壁沙漠說有關岩石的故事,就是《一個地方》的故事。

由於有了眼前可以看到的那個美人,所以原來並不容易使人相信的故事,變得非常可信,我將故事說得很詳細,在說到岩石第一次看到那地方美麗的女子時,戈壁沙漠和有說就立刻接受我們可以看到的美人是來自那個地方的設想。

胡說甚至於更緊張,失聲道:「她就是岩石愛戀的物件?」

他在這樣說了之後,自己也覺得可笑,連連搖頭──即使我們可以看到的美人確然是來自那個地方,當然也不會是岩石愛戀的物件。

理由非常簡單:岩石的故事發生在二十多年前,而大屋子中可以看到美人的裝置,至少在一百年前就完成了。

我在剎那間,聯想到的是:如果真的有這個美人的存在,她當然早已死了,不知道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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