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中老人

我聽到這裡,哼了一聲,道:「不是有命令說只要一發現就格殺勿論嗎?為什麼還能給他到海傍酒店去?」

伍路元道:「當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跟蹤他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從四面八方形成了一個包圍網,卻偏偏不下手。他只想到可能軍方想抓到更多的人,所以才沒有立刻下手。後來才知道原來情報人員發現了他之後,立刻向將軍報告,將軍感到這是他的一個立功的好機會,就決定要將他親手逮捕,所以下令將包圍圈縮小,等到萬無一失的時候,將軍才親自出馬,親手將這個頭號通緝犯手到拿來,以大顯他大將軍的威風和神勇。」

伍路元說了之後,又補充道:「這種行為很合乎沙利文的性格,相信是事實。」

在這裡,我又發現了一些問題,不過我沒有打岔,任由伍路元說下去。

伍路元繼續道:「當時他感到自己已經成為網中之魚,實在沒有可能逃脫了,在危急之中,他自然而然想起了那個夢,恰好那時候他所在之處,離海傍酒店不遠。」

伍路元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當然不必再重複了,古勒勒進了酒店,設法進入二三三號房,伍路元接著出現,兩人見面之後的情形,前面已經詳細敘述過了。

在伍路元停口之後,是一片沉靜──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將事情定位。

也就是說,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事情!

如果只有很久以前,陳老做夢的那一樁,雖然勉強之極,總還可以說是巧合。可是再加上古勒勒做夢,無論如何,不能再說是巧合了。

不是巧合,那又應該是什麼性質的事情呢?

我和白素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神情上看出,對這個問題,毫無頭緒。

伍路元最先打破沈默,他偏偏就是問這個問題,他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顯然是要我們給他一個合理的答案。可是我們無法滿足他的要求。

我和白素都沒有出聲,伍路元用很殷切期盼的眼光望著我們,可是很快的他就發現,我們根本沒有答案。他竟然毫不掩飾他心中的失望,將所有的失望都湧現在他的臉上。

同時在他的鼻孔中,發出了幾下似冷笑非冷笑般的聲音來。

對於伍路元的這種腔調,我不禁相當反感,看他的樣子,象是他來到,向我們說出不論怎樣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們就應該立刻可以向他解釋清楚一樣。

我們又不是包醫疑難雜症的神醫,如何能夠無頭無腦聽了故事,就可以說出究竟來?

我也並不客氣,立刻將我的不滿表現在臉上。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很尷尬,白素先道:「伍老先生的遭遇,確然非常特別,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事情發生。」

白素一這樣說,伍路元失望的神情更濃,「啊」地一聲,站了起來。道:「對不起,打擾兩位了。」

他這樣說,是準備告辭了。

我和白素都感到很意外,我忍不住問:「閣下來,就是為了想我們解釋這兩個夢?」

伍路元的反應很奇怪──我的問題並不複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很容易回答。

可是伍路元卻想了一會,他想得相當認真,然後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重複了一句:「打擾兩位了!」

他的這種態度,就算他是江湖前輩,也未免太過分了。他的態度很明顯是在說:本來他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來請求或者商量的。可是我們既然連這兩個夢都無法解釋,可知能力有限,其它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必再對我們說了。

這是明擺著看不起我們的態度,實在相當可惡。而且你找上門來,我們以禮相待,花了那麼多時間聽你講故事,並沒有得罪之處,這種態度,很是過分。

我哼了一聲,道:「閣下的意思是:連這兩個夢我們都解釋不了,別的就不用說了?」

伍路元不但是老江湖。而且還是老滑頭,他竟然呵呵笑了起來,道:「這可是你說的!」

通常,說這樣的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對方所說的,我忍不住想要口出惡言,請他滾蛋。可是就在這時候,白素先開了口,她道:「我們才聽了老先生的故事,還沒有完全消化,所以一時之間無法有任何答案,令老先生失望了。不知道老先生是不是可以給我們一些時間?」

我對於白素的涵養之好,一向十分佩服,這時候更是無話可說。伍路元抬頭向上,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只是可以肯定他的心情非常沉重,顯然有相當嚴重的事情正在困擾著他。

當然多半是受了白素的影響,我看到老人家神情這樣子,也就原諒他心情不好,態度自然差了。

所以我不再出聲。

伍路元嘆了一口氣,道:「要多久時間?」

他竟然這樣逼問,好像還要限時限刻一樣。真是過分。可是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又使人同情,他道:「我已經風燭殘年,行將就木了,恐怕不能等太久啊!」

白素笑道:「看老先生你說的,難道還能叫你等上七八十年?給我們三天──」

伍路元的神情本來已經非常沮喪!這時候忽然精神一振,我心中始終還是對他不滿,因此不免腹誹他這時候看起來有點「回光反照」的味道。

他充滿希望地問:「三天之後,會有答案?」

白素說得很誠懇:「不敢保證,可是就算沒有答案,也會有一些假設──假設或許不能完全解釋過去的事情,可是對於解決目前的事情,可能很有幫助!」

白素的話,我一時之間還不是完全明白,可是伍路元顯然是一聽就懂,他陡然震動一下,本來好像對於只有假設沒有答案很不滿意,也突然改變了態度,連聲道:「是!是!我……三天之後,再來領教。」

說了之後,他象是不想多逗留,向我們拱了拱手,就匆匆告辭離去了,真是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白素居然還送出門去,我則只是象徵式地走到門口就算。等到白素回來,我已經想明白了白素剛才那兩句話的意思,因此立刻問她:「伍路元來找我們,並不是為了向我們說故事。而是現在有事情困擾著他,想在我們這裡找尋解決的辦法?」

白素點了點頭:「應該是如此。」

我本來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完全接受白素的見解。我道:「這伍路元也相當可惡,他既然有事情來找我們,結果卻說了一晚上故事?不將主要的目的說出來!」

白素笑道:「我相信他如今要解決的問題。和他聽說的故事很有關聯。他看到我們對那兩個夢完全沒有解釋,失望之極。當然也就不想再說什麼了。」

這點也正是我想到過的,看來伍路元的心態確然如此,我想設想一下,伍路元現在遭遇到的困難,想我們幫助解決的究竟是什麼事情,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望向白素,白素搖頭:「我也無法設想,只是可以肯定和那兩個夢有關,不然他不會將那兩個夢如此詳細的告訴我們。」

我道:「或許他只是想解開那兩個夢的謎團?」

白素搖頭:「這兩個夢,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能不能解開謎團,應該都不重要,而看他現在的情形,彷彿非常急迫,由此可知事情有新的發展,反正有三天時間,我們可以慢慢來推測和研究。」

我哼了一聲:「你倒說得輕鬆,三天晃眼即過,他又來的時候,如何應付?」

白素笑道:「船到橋洞自會直──至多不能給他任何幫助,我們也算是聽了兩個故事,沒有損失。」

我不禁苦笑,白素當然是故意這樣說,來氣我的。她知道我的好奇心已經被撩撥了起來,事情如果沒有結果,這好奇心就會一直折磨我,怎麼可以說「沒有損失」!

只不過這種「損失」,很難算在伍路元的頭上,他要是真的終於不將來找我的目的說出來,我也無可奈何。

我苦笑:「在這三天之中,我們儘可能做假設,他如果不滿意,也沒有辦法。」

白素道:「當然只好這樣,不過在我們動腦筋之前,先要肯定一點,要肯定他告訴我們的一切,全是事實──如果他是在胡說八道,我們的腦細胞就白白犧牲了。」

我很認真地想了一會,覺得伍路元所說的一切,雖然離奇怪誕到了使人難以接受的地步,可是他完全沒有必要編這樣的謊言來耍我們。

而且要編出這樣的謊言,包括許多細節在內,又要和他現在的身份符合,絕不是容易的事情,要我衛斯理,編了那麼多故事的人來做,也不容易做得到!

既然不是謊言,那麼就是事實。

雖然離奇怪誕,只要是事實,總有道理可循──即使不能明白全部道理,也至少應該可以找出一個頭緒來。

我想了一想,回答白素:「我覺得伍路元所說的是事實。」

白素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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