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頭號通緝犯

我也就很直接地道:「請開門見山!」

伍路先挺了挺身子:「好,我這就說──先說一段我少年時候發生的事情,必須先從那裡說起。」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於是伍路元就開始說,他說的就是我一開始就記述的那些。

當他說到了他急流勇退那一段之後,略停了一停。

從他開始說,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他所說到的事情非常多,尤其是牽涉到當時江湖糾紛,錯縱複雜的人事關係等等,以及許多我聞所未聞的人物軼事,奇聞怪談,真可以說是嘆為「聽」止。

把他所說的如果全部記述下來,至少可以成為十個八個完全獨立的故事,我只是把其中和這個故事有關的,作為故事的開始,就是前面所敘述的那些,是有關伍路元本身的傳奇。

當然那只是伍路元本身傳奇故事的上半部,他忽然銷聲匿跡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沒有人知道。

所以當他停了一停之際,我和白素都不出聲,希望他繼續往下說。

伍路元連喝了好幾口酒,又道:「我必須將事情從我小時候說起,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性質很類似的緣故──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非常的遭遇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聽得他這樣說,有些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所說的「非常的遭遇」究竟確切地指什麼事情而言。

因為在他已經敘述了的事情之中,有許多遭遇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夠遇到的,都可以說是「非常的遭遇」。

我想問個清楚,可是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白素道:「請繼續往下說。」

同時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明白白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打岔──伍路元敘述事情時,相當沒有條理,要是我再不斷提出問題,只怕他說來更是混亂,不知道說到什麼時候才能將事情說清楚了。

所以我忍了下來,沒有發問。

伍路元又停了一會,搖著頭,先是自言自語,道:「真是怪事,真是怪事。」

然後他才開始敘述閎於他的遭遇。

還是像剛才一樣,我把他所說的,經過整理之後,選擇其中和故事有關的重要部份,加以複述。

原來當年伍路元看透了形勢的發展,看出他當時雖然非常風光,可是這種風光必然不能夠長久維持,所以他才急流勇退,帶了多年來的積蓄,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產,離開了當地。

對於自己何去何從,他完全沒有既定的目標,只是周遊列國,希望可以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

大約經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他發現似乎全世界都沒有一個可以安安靜靜生活的所在,他感到非常失望。

最後他來到了那個海島──就是現在的島國,當時還是法國的殖民地。

他也完全沒有準備久留,因為當時島上十分紊亂,要求獨立的運動進行得非常熾烈,全島都在戒嚴狀態之中,法國殖民者甚至於從本土調來了軍隊,進行鎮壓。

翻開人類的歷史看看,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獨立,都是經過長期艱苦,劇烈的鬥爭才能得到的。儘管獨立的要求是一個地方民眾的天生權利?可是必然會遭受到強勢力量這樣和那樣理由的反對,反對的最後結果,也必然是武力鎮壓。

只有在鎮壓不成的情況下,獨立才能實現。

這是一個走向獨立必須經過的階段,也是實現獨立的一種公式。

在伍路元到達那個海島的時候,正處于海島獨立運動的關鍵時刻。也就是說在那時候,殖民統治者和島上民眾的矛盾,正處於最尖銳的時刻。

監獄之中,囚禁了許多政治犯,都是島上獨立運動的骨幹份子,有許多優秀的獨立運動領導者被判處死刑,並且立刻執行,全島充滿了恐怖統治的氣氛。

這樣的一個海島,本來根本不符合伍路元的要求,伍路元要求的是一個和平、寧靜、安定的所在,而海島卻正處於劇烈的動蕩之中,伍路元只打算住上兩三天就走。

他在從機場到酒店的途中,就充分體會了海島上動亂的氣氛──軍隊和員警控制著每個街道,所有行走的人,都行色匆匆,而軍隊和員警對每個人都進行檢查,甚至於連老婦人和小孩都不放過。

伍路元在一路上,車子遭截停的次數,超過十次,每次都遭到盤問和搜檢,伍路元會講流利的法語──那是他長期在法租界活動的時候和法國人打交道時學來的,這時候很派上用途,檢查的軍隊對他很客氣。

伍路元注意到軍隊手中都拿著一張相片,照片上是一個輪廓很鮮明的中年男子,顯出他性格非常堅韌,伍路元對照片上這個中年人並不陌生,知道他的名字叫古勒勒,正是島上獨立運動的最高領導人。

在所有可以貼上告示之處,都有通緝古勒勒的布告,懸賞的金額是十萬法郎──在當時,那是普通人一生都賺不到的財富。

伍路元也留意到了布告大多數在半年之前就已經張貼,顯然島上並沒有人為了這筆龐大的賞金而出賣自己的領袖。

而對古勒勒的搜捕,已經升華到了一種象徵意義的程度──只要古勒勒一天還在自由地領導獨立運動,獨立運動就得到一天的發展,人心就繼續得到鼓舞,深信獨立能夠成功。

法國殖民者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希望通過抓到古勒勒,而使獨立運動受到嚴重的打擊,島上民眾天性非常和平,政治意識也不是很濃,如果沒有了絕對強勢的領導,獨立運動很可能從此煙消雲散,至少也要推遲好些年。

古勒勒是這樣的一個關鍵人物,統治者長期搜捕而沒有結果,簡直令統治者變得瘋狂,已經用「掩護」,「窩藏」,「知情不報」等等罪名,拘捕了許多人,甚至因此處決了超過十多個人。

島上已經實現軍法統治,而軍法統治的最高目標,就是要捕獲古勒勒。

伍路元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敘述當時法國殖民者如何希望可以抓到古勒勒的情形,更非常強調古勒勒在獨立運動中的重要性,聽得我非常不耐煩。

因為古勒勒地位的重要,歷史上早已經證明,他正是那個島國的第一任總統,將島國治理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家雖小,他卻贏得了國際間一致的尊重。

也就是說,不管當時軍法統治如何窮凶極惡地搜捕他,他始終都沒有被捕,不然早就死在軍隊槍下,如何還能當總統。

我知道這些,所以伍路元在敘述的時候,還要努力形容當時古勒勒如何如何,我聽來味同嚼蠟,呵欠連連,中間甚至於還打了一個盹。

伍路元的孫子不斷在頻頻提醒:「這些事情早已成為歷史,爺爺請說重要的事情。」

伍路元每次都不以為然,看來還是照他自己的方式在敘述。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笑了笑,做了一個「給老人家一些耐心」的手勢。

我已經決定,如果伍路元再這樣說下去,我不會有這樣的好耐性,就在我準備不讓他再這樣說下去的時候,伍路元的敘述,居然有了進展,變得很吸引人了。

伍路元在到了酒店之後,已經可以肯定,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是島上最吃緊的時刻。從酒店的陽台看出去,就是美麗的沙灘,沙細而白,海水碧清,風光怡人,可是卻冷冷清清,除了巡邏的軍隊之外,根本沒有遊人。

伍路元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準備睡上一覺,就離開這個海島。

他走進套房的客廳,倒了一杯酒,走進卧室,才一進門,他就愣住了。

他一眼看到床邊上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在向他深深鞠躬。

房間里忽然多了一個人,已經夠突然的了,而當那個人鞠躬完,直起身子來的時候,伍路元更是大吃一驚,只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上看了至少幾十次他的照片的古勒勒!

一時之間,就算伍路元經過許多次大風大浪,這時候也不禁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島上有好幾千軍警在圍捕這個人,而這個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任何人碰到了這樣的狀況,都會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伍路元剛才進酒店的時候,看到的軍警,至少超過一百人。看來軍警也正在搜查酒店,更可能是軍警知道古勒勒進了酒店,所以才加派人手前來的。

伍路元對於島上的獨立運動一無所知,儘管他對要求獨立的志士有相當程度的同情,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絕對不會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事實上他也根本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在他和古勒勒對峙的大約幾秒鐘間,古勒勒再度向他深深鞠躬,顯然是在請求他的幫助。

伍路元無可奈何至於極點,他張大了口,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搖頭──這時候他還只是想到自己無法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

這時候,酒店外面,傳來警車到達的聲音,和大批軍隊來到的聲音,軍警看來已經包圍下酒店,很快就會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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