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達指令

於是我用極快的速度說了一句:「應該是衛斯理複製人的腦部!」

杜良哼了一聲:「沒有分別──你複製人腦部結構和你的完全一樣,連腦細胞的數字都一樣。」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我堅持:「在你敘述的時候,最好還是分清楚。」

杜良沒有再說甚麼,考慮了一會,改了口:「衛斯理複製人的腦部結構特殊,與眾不同,最容易接受轉移進入的知識,本來最適合的了,可是他複製人的腦部太特殊、太與眾不同了,天生有一種特別的功能──」

他說到這裡,我已經訝異之極,幾次想要說話,都被白素緊握我的手阻止。

杜良瞪了我一眼:「──這種特別的功能,使他能夠拒絕他不想接受的知識!我畢生從事人類腦部功能的研究,這種情況,是首度發現。」

白素也望了我一眼,道:「這種特點,反映在行為上,會形成甚麼的行為?」

杜良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顯然那是他經過詳細研究之後的結論。他道:「是主觀特彆強,強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他會抗拒一切他不想接收的知識,具體地說,是別人的話,如果不合他的主觀願望,他絕對不會接受!」

白素聽到了一半就笑了笑,道:「閣下真了不起,這正是衛斯理!」

我道:「這說明我判斷是非的能力特彆強──是『是』就接受,是『非』就拒絕,絕對不會聽人擺布,任憑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我同意!」

杜良吸了一口氣:「我不反對你的說法,可是這種特點,在複製人身上展現,就變成了複製人拒絕一切知識進入他的腦部!」

我立刻道:「這證明了我的複製人,並不適宜作為知識轉移的對象──所有的問題那解決了,閣下『另請高明』吧!」

那時候我真的感到很輕鬆──既然我的複製人拒絕接受任何知識,所有的事情不就都過去了嗎?

後來白素笑我:「看你當時的情形,象是真的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真不明白你怎麼就忘了幾分鐘之前,杜良還說過,需要借重你腦部運作了?」

想起當時的情形,我還不免有些震蕩──當時我們雖然身體上沒有任何大動作,可是思想的起伏,心靈的矛盾,得失的衡量,形成的衝突和激蕩,當真是難以形容──這種內心的鬥爭,是用思想來進行,比用身體來打鬥,還要驚險。

尤其當時需要我下決定的事情,關係是如此重大,我的決定可以影響人類文明的進展,這樣重大的責任,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卻像萬斤重擔一樣,壓在心頭。而在這樣情形下,忽然有了可以放下重擔的機會,當然會自然而然感到高興。

至於在幾分鐘之後又發生的事情,當時我絕對絕對料想不到,後來事情發生了,由於事情相當怪異,所以連在場的白素也不知道,到了事情過去之後,我才告訴白素的。

當時我在真正感到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甚至於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杜良的話,是緊接著我的話而說的,他道:「的確要請高明,不過不必『另請』,這高明就是閣下,衛斯理先生!」

我攤了攤手:「我已經完全同意使用我的複製人──不管複製人有多少個,我都沒有意見,我所能夠做的,就是這樣,已經做到了!」

那時候,我以為杜良既然在我的複製人身上轉移知識失敗,我樂得說風涼話,反正我這樣表示了,他的研究工程也無法進行下去,對我來說,一點損失也沒有,是典型的空頭人情。

可是杜良和亮聲對我的空頭人情,卻顯出很感激的神情來,亮聲甚至於興奮得很,連連搓手。

杜良也很高興,道:「能得到閣下再一次道樣確實的保證:真是太好了。」

我做了一個「不必多謝」的手勢。

然而接下來杜良所說的話,卻將我輕鬆的心情一掃而空,他道:「經過了反覆研究,我已經找到了掃除障礙、使複製人可以接受知識轉移的方法。」

剎那之間,我僵在那裡,還維持著做那個手勢時候的姿態,看起來一定非常滑稽,不然杜良望著我的樣子,為甚麼如此愉快?

杜良繼續這:「你不恭喜我?不恭喜全人類?」

我漸漸地恢複了活動能力,像傻瓜一樣地問:「你找到了掃除障礙的方法?」

杜良大點其頭,我又問道:「那就是說……知識轉移,已經終於成功了?」

杜良卻又搖頭:「還沒有,不過一定可以成功,衛斯理,關鍵就在你的身上,正確地說,關鍵在你的腦部。」

他在說的時候,手指一直指著我的腦部,情形相當怪異,使我有如同腦中有甚麼蟲在爬行一樣。

我甚至於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神情戒備,這時候我完全不知道杜良的意圖,可是既然他說了事情和我的腦部有關,對我來說,就是有關生命的大事,那和使用我的複製人不同,是切實要用到我的腦部,誰知道他要想對我的腦部動甚麼手腳!

電光石火之間,我已經有了一連串的決定:拒絕他對我腦部動手腳的任何要求──如果他軟求不成要硬來,那就必須動武──動武一開始,在現在的情形下,必須一出手就有成果──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將杜良和亮聲制住,作為人質,使我們可以安全離開勒曼醫院。

我也已經想到,行動必須迅雷不及掩耳,同時制服兩個人,需要我和白素同時出手。

所以我立刻望向白素,示意她留意我的行動,和我配合。然而在這樣我認為極其嚴重的時刻,白素卻向我微笑,搖了搖頭,表示我不必緊張──事情和真正的我的腦部有關,我能夠不緊張嗎?

杜良緩緩地道:「經過研究之後,唯一的方法,是解除複製人腦部抗拒知識進入的障礙,而能夠解除這種障礙的,只有衛斯理,因為複製人是衛斯理的化身。」

在這時候,我還是不能完全明白杜良下一步會做些甚麼,白素的態度給了我可以聽他說下去的鎮定,所以我暫時沒有任何行動。

杜良繼續道:「沒有找出原因之前,事情非常複雜,複雜到了令人想自殺,可是找出原因之後,事情就非常簡單。只要衛斯理,你向複製人的腦部下一個指令,告訴複製人,接收轉移給他的任何知識,這重障礙就可以消除了。」

聽了這番話,我張大了口,卻說不出話來,心中的驚訝,難以形容。

雖然我還不知道如何通過我向複製人下達指令,也還不能說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可是把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經過,把杜良和亮聲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想一想,就可以知道真正發生了甚麼事情。

事情是:杜良早已對我的複製人進行知識轉移,可是卻失敗了。在失敗之後,找出了原因,也找到了補救的方法。

方法非常簡單:只要我向我的複製人下指令,指令他不要抗拒轉移給他的知識。

只有我可以下達這個指令,因為那是我的複製人,我和他的腦部結構一樣,一定有可以互通之處──我想的,等於他想的。

我更進一步想到,下達指令這個行動,必須出於我完全的自願,不能有任何勉強,不然連我都不願意,傳達出去的訊息,也必然是不願意,複製人接收了這樣的訊息,當然不能夠改變不接受知識轉移的原則。

這就是杜良和亮聲為甚麼要設計將我騙到勒曼醫院來的原因。

這也就是為甚麼他們要把經過的情形告訴我,向我說了那麼多鼓動的話的原因。

他們必須我完完全全同意他們的行動,必須我百分之百願意,才能將解除障礙的指令有效地傅送出去,使得知識轉移工程能夠成功。

他們當然知道,我,衛斯理,腦部特殊,有拒絕接受自已不想接受的知識的能力──我認為那是一種能使人保持自已獨立的思想、不受蠱惑的能力,每個人腦部都應該具有這樣的能力,道種能力我認為天生的成份少,後天訓練所得的成份多。

他們一定針對我腦部對於事情的是非,有非常強烈的分辨能力,而定下了對付我的詳細計畫。

他們逐步實現計畫,計畫的最終目的,就是要使我在完全自願的情形下,向我的複製人下指令。

我從一開始起,就一直隱隱約約感到有一個陰謀存在,現在證明這個感覺完全正確,陰謀就是他們針對我的計畫。

而他們的計畫,在逐步實行中,可以說每一步都很成功:他們將我騙到了勒曼醫院,使我在聽到了他們敘述研究工程的遠景之後,熱血沸騰,他們鼓動了我的情緒,使我覺得能夠參加這樣的工程是極大的榮幸,他們使我同意了在工程研究中,無數量限制地利用我的複製人。

直到最後一步:要我在完全自願的情況下,向複製人下達指令。

他們確然十分成功,因為到現在,我已經洞悉了他們的計畫(陰謀),可是我卻完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事情發展下來,到了最後一步,知道工程進行可以給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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