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轉變

照杜良的說法,將輸出知識者的頭切下來,是知識轉移工程的必須步驟。

這就使事情變得非常怪異。

上次姚教授肯同意杜良這樣做,是由於接受知識轉移者是他的至親,而且他自己的生命也快結束了。

如果沒有這兩個條件,誰肯在自己還好好活著的時候,允許人家將自己的頭切下來?上哪裡去找這樣對科學研究有偉大的理想,肯為科學而犧牲的人?恐怕連杜良也不肯!

而就算只選擇生命快要結束的大學問家,作為知識的輸出者,人家也未必肯將人頭當作器官捐贈,何況還要在人活著的情形下就將頭切下來!

這種情形,使知識轉移工程根本無法進行,有姚教授這個先例,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接下來,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這時候我也完全明白,為甚麼我的複製人這樣有價值,因為根據杜良的判斷,使用我的複製人進行工程,可以不需要有這樣不愉快的過程。

看來我真不應該反對,因為只有用我的複製人,才能使知識轉移工程實現,不至於淪為空談。

同時我也感到,即使我堅持反對的立場,也不會有用處。因為杜良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的知識轉移的對象,使他的研究可以繼續下去,如何肯輕易放棄!

道時候我所不明白的是:杜良明知道要我同意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為甚麼他還非要我同意不可?

他完全可以不需要我的同意而使用我的複製人來進行他的工程,我也完全不可能知道。

這其中一定另有關竅在,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而已。

杜良緩緩地道:「上次,將姚教授的頭切下來之後,維持頭部存活的血液,來自姚大達。」姚大達就是姚教授的白痴侄子,是工程中知識轉移的知識接受者,這次工程開始成功,姚大達承受了姚教授的知識,可是由於姚大達腦細胞有先天缺陷,所以不多久,知識就消失了,使杜良受到了失敗的打擊。

杜良說維持姚教授頭部存活的血液來自姚大達,我也沒有覺得甚麼特別。

杜良向我望了一眼,去操作儀器,不一會,熒光屏上就出現了景象,杜良道:「請看,這就是當時姚教授頭部靠姚大達血液存活的情形。」我和白素一起定睛看去,只見熒光屏上的景象非常詭異,詳細的情形如下:一個人,被固定在一張特別的椅子上,這個人一看就知道是白痴,當然就是姚大達。他瞪大了眼,顯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在他的頸際,套看一個圈子,從圈子中有幾根管子通出來,管子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有血液在流道。

而管子通向一個圓柱形的物體,在那物體之上,是一個人頭──姚教授的人頭。

人頭在圓柱形物體上的情形,看起來倒有些像當時姚董事長用來欺騙我的那個紀念像,然而那人頭顯然是活的。

人臉上的表情,非常肅穆,雙眼微閉,象是正在思索十分重要的問題。

而在姚大達的頭頂,和姚教授的頭頂上,都有同樣的如同維吾爾族人所戴的帽子形狀的東西,那東西有許多聯繫的管子,通向後面的許多裝置。

我和白素看了一會,白素就道:「這就是上次知識轉移工程在進行的情形?」

杜良點了點頭:「正是,請注意,必須有接受者的血液,作為輸出者腦部存活所需,知識轉移才能進行。」

我和白素同時吸了一口氣,還沒有問「為甚麼」,杜良已經道:「因為只有這樣,兩者之間的腦部,由於使用同樣的血液,腦部才能有直接的溝道。」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繼續道:「這是我多年來苦心研究得出來的結果,有了這樣的結果,知識轉移才成為可能。」

亮聲由衷地讚歎:「了不起的成就!」

很顯然,勒曼醫院並沒有能夠達到這樣的成就,也由此可知杜良實在了不起。

杜良對於亮聲的稱讚,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道:「至於為甚麼一定要那樣,才能這樣,非常複雜,現在也說不明白,如果兩位有興趣,我可以將所有的研究文件向兩位公開,不過要提醒一下:即使閱讀這些文件,也需要超過十年的時間,而要了解明白文件的內容……」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他的潛台詞很清楚:只怕你們有生之年是做不到的了。

我和白素對他的這種說法並不反對,我剛想說:不必了,白素已經道:「如果你肯,我要。」

杜良也不感到意外,點了點頭,就答應了。這時候我至少明白了為甚麼一定要將知識輸出者的頭部切下來的原因了,困為如果不這樣,接受者的血液,不足以供應兩個身體的所需,也就無法達到同時供養兩個腦部的目的。

然而為甚麼我的複製人,就可以跳過這個程序,而接受知識轉移呢?

在產生這個問題的同時,我又想到杜良的行為還是很狡猾,他向我們公開他的研究文件,好象是他對我們並無保留。可是事實是,利用我的複製人,就可以免去用同樣血液養活兩個腦部這一個程序。

顯然發現這樣的程序是了不起的成就,可是有了我的複製人之後,這個程序已經過時,變得完全沒有作用了。

杜良用公開完全沒有作用的東西來表示他的誠意,當然是狡猾的行為。

我並沒有當場戳穿他,聽他繼續說下去。

杜良道:「以下我說的非常重要,請留心。衛斯理複製人的腦電波圖顯示他的腦部有非常高超──超過普通人許多倍的知識接受能力。複製人腦部和衛斯理腦部一樣,這就是衛斯理何以能夠迅速接受任何新知識的原因,像衛斯理這種情形,並不罕見,一般被稱為聰明人者,都有這樣的情形,而衛斯班是特別聰明,在這裡的複製人,都是人類中出類拔萃的非常人物,可是其聰明程度、能夠接受知識的程度,和衛斯理比較,都遠遠不如。」

他忽然大讚而特贊我的「聰明」程度,雖然所用的語言非常特別,好像也很合乎實情。

我向白素揚了揚眉,白素卻扁了扁嘴。

杜良繼續道:「本來使接受者的血液,進入輸出者腦部,和輸出者腦部結合,使輸出者腦部維持存活的主要作用,是使兩個完全不同的腦部,產生共通點,使知識轉移可以進行。而既然衛斯理複製人能夠容易的接受知識,就可以不必要經過這個程序,而……只需要經過一個非常簡單的程序,便能夠進行知識轉移了。」

我吸了一口氣,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事情重要在,用我的複製人,就可以避免切割人頭的這個程序──這程序使得知識轉移工程變為幾乎是空談。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不出聲。

杜良和亮聲的目光集中在我們的身上,顯而易見,他們是在說:事情已經說到了這地步,兩位應該不會再反對使用衛斯理的複製人了吧?

他們在等待答案。

確然在大體了解了情形之後,為了使知識轉移這個偉大的科學研究可以繼續,我實在沒有反對的理由──我個人心中不舒服的感覺是小事,使對人類文明進展大大有幫助的科學研究可以繼續下去,才是大事。

我們考慮了大約半分鐘,我和白素同時開口,講的竟然是同樣的一句話:「還有一個問題。」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問題相同,那就是真正的一個問題,如果問題不同,那就是兩個問題了。

看來杜良並不往乎問題的多少,他很有禮貌地道:「請衛夫人先說。」

杜良甚至於還有禮貌地以眼色徵求我的同意,他從來不是那樣有禮的人,現在有這樣的表現,我猜想是因為他感到事情快可以解決了,所以心情特別好的緣故。

對於誰先說,我當然沒有意見──如果白素的問題正是我想問的,那麼我也不必再問了。所以我立刻點頭。

白素認真地想了一想,才問道:「只有一個衛斯理複製人,即使成功地用新的程序進行了知識轉移,也不能將這程序普遍化使用,有甚麼意義?」

杜良也很認真的聽白素的問題,而且並不是立刻回答。

在這時候,我和白素交換了一下眼色,我向白素表示她的問題和我要問的不同。

杜良伸手在臉上抹了幾下,好像白素的問題很難回答。反而是亮聲道:「杜良醫生,我認為他們兩位是可以商量、講理的人,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將會發生的真實情形告訴他們。」

杜良拿下手來,點了點頭,道:「這問題可以分兩點來答符。第一點,在如此複雜的研究之中,一次成功就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累積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可以達到最終目的,所以一次成功,是全部成功的組成部份,不容忽視。」

白素點了點頭,表示滿意他第一點的回答。

杜良取得酒來,大大地喝了一口──他的這種動作,表示他將要說的話,是他下定了決心才能說出來的,那當然就是剛才亮聲所指,認為他應該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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