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距離三公里

那一次,藍絲進入山洞之後,從心底深處,發出了歡呼聲,躍上了那塊大石,按照普通靜坐的姿勢坐了下來,很快她就感應到了長老給她的信息。

和往常一樣,總是長老先問她:有甚麼困難?

在以前,藍絲覺得自己的降頭術還需要深造的時候,她總是提出在降頭術上她不明白的地方,向長老請教,也總能夠獲益。

後來她的心情起了變化,她就向長老傾訴她在世間生活的苦惱和困擾,長老總是勸告她需要忍耐和等候──長老的勸告,是藍絲還能夠勉強在她心中「乾涸泥沼」那樣環境中生活的主要因素。

這一次,她還是向長老訴說了她的苦悶已經到了可以忍受的極限,而當她訴說了之後,長老並沒有立刻回答,藍絲等了一會,才感到長老的回應。

長老問她:「難道你一直沒有看到我?」

這是一句多少年來藍絲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話,她不禁又驚又喜,她的回答是:「難道我可以看到你?」

她在這樣回應的時候,心跳劇烈,不由自主喘氣。

長老像是感到很訝異:「當然可以,除非你不想見到我。」

藍絲和長老溝通已經很久,領悟能力也很高,她立刻感應到長老的意思是,只要她想見,就可以見到長老。

能夠見到長老,是藍絲早在幾年之前就已經興起的念頭,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只是她不敢向長老表達而已,這時候她想到,長老當然是應該知道她有這個念頭的。

她立刻回應:「想,太想了!」

雖然她的回應很簡單,可是卻充滿了孺慕之情,宛如孩兒渴望投入母親的懷抱。

長老的鼓勵使她鼓舞:「只要你想,就可以見到我。」

藍絲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開始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不過她立刻醒覺「看到」長老,也一定像「聽到」一樣,是一種感覺,和睜開眼睛或是閉上眼睛沒有關係。

於是她又閉上眼睛,可是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長老溝通的情形,花了三天三夜之久,所以她把開始焦急的心情放緩,盡量使自己平靜,進入靜坐的狀態。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還是並無所見,她帶著想哭的心情訴說:「我……我……」

她還沒有把看不到長老的心情表達出來,就感到了長老的嘆息:「啊,你不夠力量看到我。」

藍絲一時之間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等藍絲髮問,又接收到了長老的信息:「不能怪你,恐怕根本沒有人可以有在哪裡就看到我的能力。」

在那時候,藍絲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感到長老要她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有甚麼人能夠看到他的力量。

藍絲對於需要甚麼樣的力量才能看到長老,根本一無所知,可是很奇怪的,就在那時候,她就想到了紅綾。

或許那是由於她對紅綾曾經受過腦部活動力量開發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的緣故。

(後來證明是由於藍絲降頭術的能力,早就可以覺察到紅綾腦部活動能力極強,所以長老一提到有關的能力,她就立刻想到了紅綾。)

藍絲又感到,長老在發出這個信息的時候,帶有極度的無可奈何和哀傷。

這令藍絲愕然,而且很難過──長老等於是教派中的神,在藍絲心目中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更由於她實實在在地從長老那裡得到過許多降頭術的本領,所以她對於長老的崇拜,超乎世界上一切宗教教徒對他們信仰的神的崇拜。對藍絲來說,長老這個神和她一起真實存在,而並不單單是一種信仰。

所以如果有甚麼事情令得長老也會感到哀傷的話,她就很自然的有可以、必須、應該為長老做一切事情,甚至犧牲自己來使長老不再難過的想法。

這種是人和神之間的感情。

這種人和神之間毫無保留的完全奉獻,只存在於人和神之間,而不存在於人和人之間。

如果偶然在人和人之間出現了這種現象,那隻說明這人和人之間,必然有一方將另一方當成了神。

這種為神可以奉獻一切的想法,在神和人實實在在共處的時候,普遍之極。在基督教的經典之中,記載了許多這樣的例子,最著名的例子是,神要阿伯拉罕的兒子做祭品,阿伯拉罕就毫不猶豫地把兒子帶上了山。

這種對神的感情,在神不再和人共處,而只存在於信仰之中的時候,延續了下來。

所以人如果非常切實地在感覺上覺得神實實在在存在的話,仍然會非常自然的為神做任何事情──這就是為甚麼有些人看來完全是不值一笑的鬼話,有些人卻可以為之完全付出的原因。

因為腦部活動的方式不同,產生的感覺也就完全不同──這種不同,本來可以並存,可是總有一方想將自己的想法加在另一方身上,因而造成了無窮無盡的災難。

這種完全付出、奉獻的精神,在某些思想宗教文化之後,就也可以起到神的作用──不多久之前,人類就曾目睹過上億人為他們心中的神而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偉大場面。

藍絲的這種感情,在那時候,自然發揮,情形很正常。

因為她畢竟長時間和她心目中的神共處,不只是只有信仰而已。

那時候她的心境,相當複雜,一方面她非常想替長老分憂,甚至於長老如果有甚麼痛苦的話,她願意完全承擔;一方面她又感到自己能力不夠──連看到長老的能力都沒有。

她想了一想,先要求長老:「教我!教我看到你的方法,像你教我降頭術一樣。」

藍絲更感到長老的苦澀:「你沒有這個能力,恐怕根本不存在有這個能力的人。」

這已經是長老第二次說這樣的話,藍絲也又一次想到紅綾。

藍絲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悲傷,長老忽然很感嘆:「如果你可以看到我,我就可以出來,和你在一起了。」

這種話旁人聽來,根本不值甚麼,也不會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可是在藍絲聽來,卻像是五雷轟頂一樣!

她只要來到寶地,和長老作溝通,已經感到無比幸福和快慰,覺得只有在這種情形下,人生才有意義。如果進一步能夠實實在在聽到長老的聲音,就更加不得了了!而可以看到長老的這種情形,已經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至於長老「出來」、「在一起」會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景,更完全超乎藍絲的想像,這時候在長老那裡接受了這樣的信息,她只覺得心在狂跳,還是無法想像。

一時之間藍絲思緒紊亂之極,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才能定下神來,她首先想到「長老」和「出來」之間的關係。

她想到長老出來之後,就可以和她在一起──那麼現在長老在甚麼地方呢?

不管長老現在在甚麼地方,他是處於一種不能出來的情況之下。於是藍絲自然而然想到了教派中的傳說:長老在閉關,而長老在閉關的狀況下,只能夠和教主在寶地溝通。長老閉關,每一百年會有一次開關,在百年一次開關的時候──時間十分短暫,如果有緣,就可以和長老相會。傳說中如果能夠和長老相會,就可以身受說不盡的好處。

藍絲身為教主,如果再有好處的話,那就是她可以達到長老的地位了!

這種以前根本沒有想到過,而且也不敢想的事情,忽然向她涌了過來,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從剛才的想法,她得出的初步結論是:自己恰好遇上長老百年一次的開關了!

雖然她和長老溝通不必實際上發出聲音,可是由於她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發抖,她發出的信息也必然帶著那種又驚又喜的心情,她戰戰兢兢地問:「長老,是不是你百年一次開關的時候到了,所以弟子我有幸可以看到你、親近你?」

長老的回應是一陣聽來十分可怕的聲響,令藍絲感到剎那之間像是被凍結到了一塊大冰塊之中一樣。

這種情形,以前從來也沒有發生過。

藍絲完全不明白那陣聲響是甚麼意思,可是她卻能體會出這陣聲響中所包含的痛苦──這種痛苦,比她感到自己在世上無比孤寂,猶如魚在乾涸泥沼中的那種痛苦更甚!

那種聲響,簡直就是在無比痛苦之下發出的嘶叫!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

藍絲不由自主喘氣,連連叫喚:「長老!長老!我能夠做甚麼,只管吩咐!」

接下來是可怕的沉寂,藍絲彷彿感到山洞中還蕩漾著剛才那種聲響的迴音。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而長時間的沉寂,使她感到十分彷徨,她一再發出要求長老給予說明的請求,可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迴音。

藍絲如果不是有著對長老的絕對信念,她就會進入心理崩潰的狀態,根本無法度過這一段時間。

由於她絕對相信長老不論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會放棄她,不會不再和她溝通,所以她才有信心繼續祈求──這是信徒對宗教的神才有的一種信念,這種信念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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