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女

他們就在那裡動手,於放雖然不會武術,可是身手極其靈敏。動作快疾如同猿猴,而且最令賽觀音感到意外的是,在黑暗中動手,她雖然佔到了熟悉地形的便利,可是卻一點都占不到便宜,一上來就處於下風。

於放甚至一面動手,一面很輕鬆地發出笑聲,嘻嘻哈哈,沒有一點在黑暗中和強敵拚命的緊張,反而是賽觀音自己,雖然地形很熟,可是畢竟處於甚麼也看不到的黑暗之中,不免戰戰兢兢,十分小心,所以兩人一動上手,賽觀音很快就處於下風。

這時候賽觀音知道自己犯了錯誤──把於放引到這裡來動手,是一樁蠢事,可是無論她如何想,當時也想不出她是錯在甚麼地方。

一直到了第二天,甚麼事情都發生了之後,於放才告訴她錯在何處。

原來於放是大涼山上的彝族人,是沒有開化的生彝,以原始的狩獵方法生活,而且習慣在晚上打獵,越是月黑風高的夜晚,越是他們打獵的好時光,千百年下來,彝人差不多都有在黑暗中視物的本領。

而於放的這種本領,在他們族人之中,數一數二,雖然不能在黑暗之中看東西和白天一樣清楚,可是賽觀音對地形熟悉的優勢也絕不存在,在黑暗之中動手,於放簡直像是貓耍老鼠一樣!

關於能夠在黑暗之中,人的視覺系統還能運作這一點,很有些匪夷所思,普通人當然沒有這樣的異能。當時我聽賽觀音說起於放有這樣的本領,也是將信將疑。

後來我和鐵蛋相聚,說起於放有夜視的異能,鐵蛋也搖頭,說是沒有聽說過,不過鐵蛋回憶起來,說於放大將軍確然十分善於夜戰和夜行軍,經常在晚間向敵人發動進攻,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在軍隊之中,人人佩服。

不過這也不能證明於放有夜視之能,從生理學的角度來看,夜視這種本領違反人體生理結構的原則,所以我一直不完全相信──由於不完全相信這一點,所以對賽觀音的敘述,也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因為在賽觀音所說的往事之中,於放是不是有夜視的能力,占很重要的地位。賽觀音後來所說的一切是不是可信,也可以說完全建立在這一點上。

所以我後來又陸續問了不少人,都沒有肯定的答覆,後來還是遇到了年輕人和黑紗公主,他們說起亞洲之鷹羅開,聽說也是彝族人,不妨找他問一問。

我就開始尋訪羅開──要找這位仁兄的困難程度,大概僅次於把原振俠醫生從不知道哪一個空間找回來。一點也不誇張,前後足足三年,羅開才出現在我的面前。

所以於是來找我,我和白素和葫蘆生一起去聽賽觀音講故事,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在沒有完全肯定賽觀音所說的一切可以成立之前,我完全沒有把這個故事記述出來的意願。而即使後來覺得賽觀音所說的事情,有發生的可能,我對於賽觀音所說的「由於有這樣的隱秘,所以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情形」那種結論,還是不能同意,所以又考慮了很久,才把這故事記述出來。

我終於決定把這故事記述出來的原因是:這故事本身,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故事非常有趣,而且極富傳奇性,這合乎我記述故事的原則。

其次和故事有關的人物,個個性格鮮明,非常能夠反映現實環境──使人們明白這種環境滅絕人性的可怕,是說故事者應有的理念,必須盡量表達,而通過這個故事來表達,再現成不過,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可放過。

見到了羅開之後,我當然第一時間,就向他詢問有關夜視異能這回事。

羅開回答得很輕鬆:「那有甚麼稀奇!我們族人之中,只要是好的獵人都有這樣的本領,只是本領高下程度有所不同而已。生物之中有很多都有夜視能力,野獸有、魚類有、鳥類有,人當然也可以有,我們族人的眼睛比較大,你不覺得嗎?」

他說著,就睜大了眼睛向著我,叫我看仔細。他的眼睛其實並不很大,可是瞳孔卻明顯大得異乎尋常,而且有異樣的光芒閃爍,很是特別。

這還是難以令我完全信服,我要求他證實,他居然很謙虛,道:「夜視這種本領,後天雖然可以訓練,可是主要還是靠先天有優異的生理結構,我在先天上的結構,只不過是中等程度。而照你所說的情形來看,那位大將軍的先天優異,應該屬於超等。」

羅開雖然說他自己只屬於中等,可是接下來在我完全看不到東西的暗室中,羅開可以清楚地看出我的任何動作,當然他無法在黑暗之中看書,可是圖片卻難不倒他。

如果於放的夜視能力和羅開一樣,那麼在黑暗之中,賽觀音和於放動手,吃虧之大,可想而知。

在確定了賽觀音敘述中這一段的正確性之後,可以推斷她整個敘述的正確性,這一點相當重要,也是我不嫌其煩詳細說明的緣故。

言歸正傳,卻說當時賽觀音越動手越覺得不對頭,可是這時候於放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賽觀音騎虎難下,心中連連叫苦,大是氣餒,仗著武術高強,所以還能勉強支持。

然而也支持不了多久,於放先是圍著她打轉,賽觀音只好跟著打轉,百兒八十個轉打下來,在黑暗之中,早已暈頭轉向,哪裡還分得出東南西北。

而在打轉之間,於放反而將賽觀音引到了懸崖遑上,然後他突然改變了打轉的方向,由順時鐘變為逆時鐘,賽觀音在倉卒之間,跟著改變,腳步踏岔,一腳踩空,身子一斜,就向懸崖跌出去。

這一切在賽觀音來說是意外,而對於放來說卻是完全在他控制之下的事情。這時候如果於放不是一心要活捉賽觀音,由得賽觀音跌下去,自然也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情了。

而於放既然存心活捉賽觀音:早已有了準備,賽觀音身子一斜,發出了一聲驚呼之際,於放已經伸手,向賽觀音手腕抓去──那時候賽觀音為了努力要平衡身子,雙手向上舉,於放可以很容易就把她抓住,將她拉向前,然後趁她還沒有定過神來的時候,在她後頸上重重一擊,將她打昏過去,就可以將這個江湖著名的女土匪頭子手到擒來了。

於放算得很准,可是他卻沒有料到賽觀音在那麼危險的情形下,還是沒有放棄反抗。

於放伸手抓向她,賽觀音一覺察,竟然立刻反手一掌,將於放的手拍開。

這一來,於放沒有能夠將賽觀音抓住,賽觀音身子想掉下去,已經成為定局。於放也不禁大叫一聲,他動作快絕,右手才被拍開,左手立刻閃電也似向前抓出,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當然完全無法考慮抓向何處,只求可以抓到賽觀音,這一抓,卻恰好抓在賽觀音的腰際。

其時,賽觀音的下墜之勢已經形成,力量相當大,於放抓住了之後,用力一扯,只聽得裂帛之聲過處,賽觀音的上衣下裳,全被撕裂。

盛暑天時,衣服本就單薄,前半幅被撕開,後半幅自然落下,而賽觀音的下墜之勢,也虧得這一扯而止住,身子反而向前撲來。於放就在她的身前,所以賽觀音自然而然就撲進了於放的懷中。

在這個時刻,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晚和賽觀音動手之前,於放做了充足的準備,他赤膊上陣,在身上塗了油,本來是為了知道賽觀音身手了得,這樣做可以減少被賽觀音抓住的機會。然而陰錯陽差,這時候賽觀音撲進了於放的懷中,於放怕她再掉下去,自然而然把她緊緊摟住,這一雙青年男女,就變成了赤裸裸地緊緊相擁在一起了。

賽觀音掙扎,於放身上搽了油,這一掙扎,對於放來說,緊靠的摩擦,實在是天地之間最無可抗拒的誘惑!

賽觀音美麗動人至於極點,於放和她在過去幾天雖然生死搏鬥,可是靜下來的時候,想起賽觀音的動人之處,也不免心動,要努力剋制,然而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總難免有些非非之想。

這時候玉人在抱,而且剛才賽觀音衣里被扯脫之時,於放曾經在一瞥之間,看到了賽觀音雪白晶瑩的身子,而這樣的身子現在就在他的懷中,於放生理正常,心理也正常,在這樣情形下,接下來自然發生正常的事情。

事後,於放雙手抱住了頭,在懸崖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賽觀音蜷縮在一旁的草叢中,一動也不動。在經過了剛才的天翻地覆之後,天地間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連夏蟲鳴叫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有天際穿過密雲顫動的閃電,還是活的。

當賽觀音說到這裡的時候,她本身神情十分平靜,好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而她和於放之間,竟然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很出乎意料之外,我和白素都盡量保持不大驚小怪。不過於是卻越聽神情越激動,終於尖聲叫起來:「你是說爸爸強姦了你?!」

賽觀音沒有回答,而且臉上表情木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也正好在想,當年伏牛山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算是於放強姦了賽觀音。

在一開始的時候,於放顯然用強,可是後來呢?

這問題看來只有當事人才能回答,而看現在的情形,賽觀音顯然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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