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無掛礙

我和白素自然而然雙手緊握,我興奮地道:「溫伯如雖然成功地使他的腦部有了這種新型活動,可是我肯定他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不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是神遊。對他來說這種腦部新型活動,是他生活中的一部份,他的人生也包括了這種活動,這種活動產生的記憶,是他人生中整個記憶的組成部份,所以對他來說,和實實在在的經歷,沒有分別……」

我一口氣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進一步補充:「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他實實在在的經歷。」

白素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當時我們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只覺得奇妙之極。人要做夢很容易(雖然不能隨意控制,可是總會發生):要神遊,就已經非常困難(許多修練了一生的人都無法做到)。

而如今比神遊更進一步(進許多步)的這種腦部活動,竟然可以通過藥物的幫助而隨時達到,這是何等奇妙啊!

這樣的活動,可以使平淡的人生豐富到甚麼程度,完全無法想像!

當然更難以用語言來表達,或許勉強可以說:這種新的腦部活動,可以使任何夢境成真!

我想到這裡,叫了起來:「這一來,等於是夢境可以成真了!人生從此變為雙重,甚至於可以放棄固有的人生,而只逗留在另一重人生之中!」

我說的情形,雖然怪誕之極,可是並不是不能發生。

白素略想了一想,並沒有對我提出的「雙重人生」有任何異議,因為在這樣情形下,確然發生雙重人生的現象,而且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生,可以混合、交叉、同時存在,也可以只選擇其中一種,完全由個人意志決定。

白素對我所說的也是完全沒有異議,她道:「這『夢境成真』的說法,值得商榷。夢境大多數所到的地方都不存在,所遇到的事情也大多數不存在,所以夢境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就算醒來之後,記得很清楚,也只不過是一場夢,人人都可以分得清做夢和實際人生,不會把夢境當成是實際人生的一部份。」

我完全同意白素的分析,道:「我說『夢境成真』當然只是一種類似的說法,實際上很有差別。不過從溫伯如的例子來看,也勉強可以這樣說,溫伯如所說的『神的法則』得到執行,一切一切,我看也是他的夢想!」

我這樣說了之後,發現白素的反應,十分奇特,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每當她有這種神情的時候,我知道就是我說錯甚麼了。

所以我立刻把我剛才所說的話迅速想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有甚麼不對之處,我攤了攤手:「對這種新的腦部活動,本來就很難形容──」

白素揚了揚眉:「照你所說,溫伯如去的那地方,實際上還是不存在,只不過是他的想像而已。」

我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說法有甚麼不對之處,我笑道:「又回到開始時候的老問題了──如果真的有『那地方』,為甚麼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好像全世界人都沒有聽說過?」

白素微笑:「為甚麼要我們聽說過、要全世界聽說過的地方才是真實的存在?」

我怔了一怔,白素這樣說,可以說是不合理至於極點──真有那樣的地方,當然應該有人知道,難道地球上還有甚麼地方是沒有被人發現的嗎?

我想到這裡,陡然想起,「啊」的一聲,失聲道:「這地方不在地球上!」

既然腦部新型活動,和產生思想有關,那就有可能去到任何地方──思想活動的速度,完全隨心所欲,想到哪裡就到哪裡,理論上來說,比光的速度,還要快不知道多少倍,不,理論上來說,思想沒有速度,已經超越速度這種概念。是這樣一種情形:想,就到。

想到隔兩條街的公園去,或是想到天狼星座去,完全沒有分別。這一點,如果只是想,其實人人都可以做到,所不能做到的是無法有真的到了那地方的感受而已。

我等待白素的讚揚,可是白素卻說道:「這是可能之一。」

我既然想到了這一點,思緒已經如同萬馬奔騰一樣,一發不可收拾,當然再也難不倒我。

我立刻揮手:「那地方不但可以在宇宙的任何角落,也可以就在這裡,只是時間不同!」

白素真是可人,她自己早就想到了的事情,經她一再提示我才說了出來,她還是鼓掌表示讚揚。

我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這種新型思想活動的範圍,不只是平面,而是立體的──可以到任何地方,可以到任何時間,可以到任何時間的地方!」

想到了這一點,以前存在的疑問,都不再是疑問了。

溫伯如所說的「那地方」,我們本來認為沒有可能存在,而從「立體」的角度來看,就有可能,可能存在於未來。

可能在若干年之後,就在本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溫伯如躬逢其盛。其時根本全世界都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使作惡者必然自食其果的「神的法則」也必然深入人心,說不定在全世界得到執行,地球人的生活從此改變──在開始的時候,法則當然是強制執行,而久而久之,法則就會從神的法則,變成人的法則,這個過程,就是地球人類的進步過程,是人類從低級生物過渡到高級生物的過程。

我本來一直以為人類歷史幾乎全部由侵犯害他人的行為寫成,可知這侵犯傷害他人的劣根性在人性之中根深蒂固,是人性可怕部份之中最可怕的一種,所以我也認定地球人沒有希望,不可能成為高級生物。

現在看來,我的看法似乎略為悲觀──只要能有使思想逆轉的能力出現,就可以消滅任何侵犯傷害他人的行為。

很奇怪,多少年以來,善良的人在受到侵犯傷害的時候,在極端無助的情形下,都會無奈的求告「老天爺開眼」,讓惡有惡報。莫非人類早知道執行報應的力量是來自「天上」!

剎那之間我思潮洶湧,所想到的一切和聯帶產生的感慨,幾萬字也寫不完,當然不必寫出來,任何人可以自己去想想,這種情形如果出現了,是甚麼樣的情景。

過了好一會,我才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溫伯如並不是胡說八道──只是他為甚麼不對我們說明白呢?」

白素道:「我想他不是不說,而是他根本不明白事情是在甚麼時候發生的──我們也不知道是甚麼時候執行神的法則,可是我們知道一定是在未來,或許是一年之後,或許是一萬年之後,我們常說,報應如果還沒有出現,那是由於『時辰未到』,這其中的玄機已經說明了未來必然會有報應的出現,只不過沒有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出現而已。不但是溫伯如,我想紅綾和溫寶裕,也同樣不知道他們的人生,忽然跨越了時間,去到了未來。」

我道:「等他們回來,問他們是不是知道。」

白素點了點頭。我們對發生的事情有了這樣可以接受的設想,剩下來要做的就是等他們停止新型腦部活動,恢複腦部正常活動了──簡單來說,就是等他們回來(醒來)。

這一等,時間出乎意料之後,三天之後,他們三人還是沒有「回來」。

在這三天之中,我們觀察到腦部活動和身體的一種很奇妙的聯繫,他們身體動作,除了紅綾之外,並不顯著,可是由臉部肌肉動作所形成的表情,卻顯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腦部活動所感受到的喜怒哀樂。而且身體的發聲部份,也會有一定程度的活動來配合,發出含糊的歡呼聲或是嘆氣聲之類。

當然無法從這些身體的反映來知道他們的遭遇,不過卻也可以看出,他們的經歷一定非常愉快,尤其是紅綾,幾乎歡呼聲不斷,可知她感受到很高程度的快樂。

所以雖然等了三天,情況還沒有變化,我們並不擔心。三天之後,化驗所送回了那柜子,化驗報告說,柜子是全新的,應該沒有存放過任何東西──或者是存放過東西卻沒存留下任何可供化驗的物質。

我向白素道:「這不是廢話嗎!」

白素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一直在想──」

我搶著道:「我也一直在想,我們想的一定是同一個問題。」

白素向我做了一個手勢,請我先說。

我道:「我想,這種腦部活動,雖然能夠使人在雙重人生中來去,可是在來去的過程中,都是思想在進行,沒有任何物質的參與,所以不可能有任何物質被帶來帶去。也就是說,那三人即使真給了溫伯如藥材,溫伯如也無法帶回來。」

顯然白素的確和我想的問題一樣,她點了點頭,先同意了我的想法,然後道:「可是他的思想,卻能夠把藥材帶回來。」

一時之間我有點紊亂,不是很確切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白素道:「藥材進入了他的思想,就變成了他的記憶和知識,本來他不知道這些藥材有用,現在知道了,就可以運用。」

我揮了揮手:「這樣說,藥材還是地球上的東西,並非天外奇葯?」

白素笑道:「應該是如此──那三人給了溫伯如新的知識,溫伯如加以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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