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變萬化

先寒喧了兩句,亮聲就道:「你在甚麼地方,怎麼如此吵鬧!」

我早就料到他必然有此一問,這也是我為甚麼不離開大堂找一個清靜地方的原因。

所以我立刻回答道:「我在不明物品交易會的總部,這裡發生了甚麼事,你應該很清楚!」

亮聲怔了一怔,聽得出語調尷揶尬尬,道:「我有應該清楚的理由嗎?」

我一向認為在奸詐行為方面,外星人不如地球人,這時候如果和我對話的是地球人,一定知道事情已經穿了,而亮聲這個外星人卻還想掩飾。

我聲音很嚴厲:「你聽著,我一直當你、當你們是朋友,雖然在這件事情上你們從頭到尾欺騙我,我並不見怪,還是希望繼續當你們是朋友,可是如果你們繼續把我當傻瓜,還要欺騙下去,那我只好把你們當外星怪物了!」

我話說完之後,亮聲好一會沒有回應,我繼續道:「或許你一個人不能做決定,那就趕快去商量,告訴你,那容器有一個蓋子,所有的動力都在蓋子上,光有容器,沒有用處!」

說了之後,我又大喝一聲:「還不快去!」

亮聲顯然給我嚇了一跳,連聲道:「是!是!不過衛斯理,我從來都反對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對你隱瞞,從來都反對,只是基於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我才不得不遵守決定。」

我道:「快去傳我的話,改變決定。」

亮聲又連聲答應,中止了通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很是駭然:勒曼醫院在這個怪蛹上究竟發現了甚麼?為甚麼要對我隱瞞?

如果說他們早已解開了怪蛹這個密碼,似乎沒有必要再窮凶極惡地爭奪那個容器。

我心中充滿了疑問,不過我很高興,因為我並沒有使用任何激烈的手段,就不但攻破了非人協會對我設置的防線,而且也突破了勒曼醫院對我隱瞞的缺口。

已經有了這樣的成績,當然沒有必要再留在這亂糟糟的地方,我回到了辦公室,等候亮聲的迴音。

大約兩小時之後,亮聲氣急敗壞地打電話來,道:「討論還沒有結果,爭辯十分激烈,已經有人被我說服,請給我時間。我早就說過,欺騙衛斯理是騙不過去的,衛斯理遲早會知道真相!」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如果不是白素一再提醒,我甚至於不會懷疑,就算白素提醒,我也不是很相信!

我道:「請你繼續努力,隨時聯絡。」

亮聲連連答應,看來他的道德標準很高,雖然他一直不同意欺騙我,可是實際上他是對我作了隱瞞,這時候被我拆穿,他就非常不安,至少他這個星球上的道德準則在地球之上。

我一面等亮聲進一步的消息,一面操作電腦,不多久就發現溫寶裕用手提電腦和網路聯絡,我立刻傳信息給他,告訴他我徹底改變了主意,要他取消行動。

溫寶裕用了十多個「為甚麼」來回應,我只好回答:「容後詳談」。

誰知道溫寶裕性急無比,竟然利用航機上的電話通訊來向我詢問,我就把經過簡略地告訴了他,他又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我道:「你一到,立刻再趕回來,我無論如何等你來了,再開始下一步行動。」

溫寶裕這才肯不再問下去。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亮聲每隔兩三小時就和我聯絡,都表示他們還在討論爭辯,從亮聲的語氣之中,可以聽出事情嚴重之極──至少勒曼醫院方面覺得事情極之嚴重。

我無法想像事情究竟怎樣,心情不免緊張,我一方面自己作種種的設想,一方面等待白素前來,和她討論。

第二天下午,接到了溫寶裕說他立刻可以飛回來的電話之後不久,藍絲到達。

我把發生的事情告訴藍絲,這時候,交易會上那容器的競投,還停留在無名氏所出的兩百億,無名氏二號,沒有回應,距離規章所定的最後回應時間,還有六小時。

我知道非人協會如果相信我可以拉攏他們和勒曼醫院合作,無名氏二號就不會出價。

希望非人協會對我有信心──勒曼醫院方面還沒有迴音,非人協會需要有很好的耐心才行。

藍絲望著顯示屏,非常感到興趣。她道:「這個發現那東西的人簡直等於找到了最大的寶藏。」

我道:「可不是,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藍絲若有所思,忽然笑道:「我需要一大筆錢用,正愁無處去籌,勒曼醫院有的是錢,那位湯達旦先生反正是天降橫財,正好向他去打秋風!」

所謂近朱者赤,藍絲和溫寶裕在一起久了,講話也大有溫寶裕作風,而所謂「打秋風」云云,當然更是從溫寶裕那裡學來的,絕不會是她原來的語言,所以運用得並不恰當。

我駭笑:「你準備要他多少?」

藍絲指了指顯示屏:「兩百億雖然還差一點,不過將就著也差不多了。」

我沒有問藍絲要那麼多錢來幹甚麼,又驚駭、又好笑,湯達旦這個人當然不會那樣順溜拿錢出來,可是藍絲既然要打他的主意,這位超級降頭師當然有辦法。只怕湯達旦如果不識趣,不肯將兩百億乖乖奉上的話,還不知道要吃甚麼樣的苦頭!

想起湯達旦那種討厭的樣子,我不禁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和藍絲說說笑笑,其間亮聲又兩次來報告,說還沒有通過,可是贊成和反對的雙方,人數已經越來越接近,他有信心會成功,不過希望我能夠提供更多有關那蓋子的資料,以增加他的說服力。

我不禁苦笑,大聲道:「非人協會那邊,會不會等得不耐煩我都不知道,怎麼叫我向人家再要資料──」

說到這裡,門鈴響起,我示意藍絲去開門,不到十秒鐘就聽到了藍絲叫「表姐」的歡呼聲。

白素到了!

我請亮聲等一等,沖向門口,把白素迎了進來。

白素一見我就道:「明白老夫人已經把兩次和你見面的經過都告訴了我,她也向我說明了非人協會利用你我的原因。」

我不問是甚麼原因,先問道:「她說了我一些甚麼壞話?」

白素道:「我不知道她說的算不算是壞話。她說:衛斯理這樣子做人,居然可以在江湖上混到現在,而且還混得不壞,可以說是人要靠運氣的典型!」

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這還不算是壞話的話,真不知道甚麼才算是壞話了!

我脫口就道:「這老──」

才說了兩個字,陡地看到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反應極快,連百分之一秒的停頓都沒有,就接下去道:「──太太真幽默,我對她倒是極佩服,她那樣大方接受我的道歉,更使我感到不好意思。」

白素向我一使眼色,我就知道那位明白老夫人可能就在門外,能夠聽到我的話,本來在「老」字之後,會有大不敬的稱呼出現,然而我立刻更改,肯定除了白素之外,連藍絲都覺不出來。

白素對我微微一笑,電話中傳來了亮聲的催促聲,我向電話道:「白素來了,我請她立刻聯絡非人協會的一個重要人物,你遲些再打來。」

我話才出口,就聽到門口傳來老婦人的聲音:「不必遲些再打來,我來說。」

說著,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我當然以為進來的是明白老夫人,可是一眼看到進來的那婦人,我又傻了眼。

當然可以稱進來的那婦人為老婦人,可是她卻絕不是那樣老,她只不過六十上下,而由於她很雍容清雅,體態優美,因此也可以說她只有五十上下。

她臉容秀麗,甚至於沒有多少皺紋──絕對不是靠厚厚的粉霜來掩飾,她的妝扮十分清淡,看來令人舒服之極。

老實說,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如果就是這樣子,我應該不會那樣對她不禮貌──雖然外形歧視很不應該,可是外形是不是討好,確然在與人交往上占很重要的因素。

我定定地盯著她看,想看出她化裝的破綻,可是一直到她來到了我身前,我還是無法發現任何化裝的痕迹。

她向我眨了眨眼,神情慧黠,伸手從我手中,取過了我的隨身電話,我趁機留意她的手。

手最無法掩飾年齡,可是她的手,顯示她的年齡最多也只是五六十歲,由此可知現在我看到的應該是她的本來面目,而上兩次都是經過化裝的結果。

後來我把我這個觀察結果告訴白素,白素但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使我感到我的觀察結果有問題,這位明白老夫人真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千面人了。

當下她取過了電話之後,就和亮聲對話,第一句話就道:「你們想知道那蓋子的情形?我只可以告訴你,那蓋子上有八條線,應該是聯結那容器,輸出或者接受某種能量的。我們初步認為蓋子和容器結合,在容器之內的東西,會受到兩者結合所產生的某種能量的影響而發生變化。」

她語音清晰,說得非常明白,說完了這番話之後,頓了一頓,才自我介紹:「我是非人協會的明白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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