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婚前恐懼症

原來自從白素要她好好想一想之後,她一直沉浸在回想之中,她想得如此入神,以致在她沉默的那段時間裡我們說的話她完全沒有聽到。

她只是在回憶告一段落之後,才突然開口,回答白素的詢問。

這種情形很令人駭然,可是也足以證明她想得十分認真。

白素忙道:「只是什麼?」

金女士道:「只是在我懷孕前不久,正確的說,是在發現有孕之前的兩個星期,我有大約一小時,失去知覺,在那一小時中如果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就不在我的記憶之中,我無法知道。」

所有人都感到驚訝之極,一小時失去知覺,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金女士何以要細細回想,才能記起來?

人人都想發問,金女士立刻又道:「那次我是因為要割痔瘡,在手術進行的時候,全身麻醉,大約一小時。」

各人啼笑皆非──開始她說得不明不白,事情聽來很嚴重,等到說清楚了,卻再也普通不過。

然而這全身麻醉之後的一小時,還是值得研究之處。

因為只有在這一小時之內,有可能發生金女士不知道的事情!

金女士看出了我們的疑惑,她嘆了一口氣:「實在在這一小時之內,也不可能發生使我懷孕的事情。中望和我的感情極好,那時候他心中也還沒有那條刺,所以我雖然只是動一個小手術,他也幾乎從頭到尾陪著我。」

金女士說到這裡,很是欷噓。

她略停了一停,繼續道:「他一直陪我到麻醉室,然後看著我進手術室,醫生護士一大堆,會有什麼發生?」

她在問我們,我們也不禁面面相覷,回答不上來。

照說實在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可是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還是同時感到事情有可疑之處,因為時間上太湊巧了:手術進行兩星期之後就知道有了身孕!

我先問:「什麼醫院?」

金女士說了醫院的名稱,並沒有什麼特別,是一家相當著名的貴族化醫院。

白素接著問:「哪一個醫生?」

金女士神情很疑惑,顯然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問,不過她還是立刻道:「霍,霍建平醫生。」

這位霍醫生也相當出名,是外科專家,這種小手術也勞動這樣的大醫生,自然是由於儲中望經濟環境很好的緣故。

我立刻道:「飛機到丹麥,我下機,你們回去,立刻找這位霍醫生了解當時情形。」

大亨哼了一聲:「當時會有什麼情形?」

我道:「現在不知道,問了霍醫生之後可能也不知道!」

大亨碰了我一個釘子,不再出聲,白素解釋:「這次手術,是唯一的疑點,因為大約一小時左右金女土沒有記憶,而在她所有的記憶之中,都沒有導致受孕的可能,所以這一小時就成了唯一值得追查的線索。當然追查可能完全沒有結果,但是也有可能就從這裡突破,使整件事水落石出。」

大亨霍然起立,向白素深深鞠躬,並不說什麼,立刻又坐下。白素連忙還禮。

我看在眼裡,冷笑道:「有話不說,做這些小動作,有什麼用處!」

大亨這種小動作的意思很明顯,他是說白素解釋得清清楚楚,不像我那樣只會說不知道。

白素又道:「事情已經隔了二十三年,在追查上有一定的困難,回去之後,這件事交給我。你們還是繼續追尋小翠的下落。」

大亨這次大聲道:「有衛夫人出馬,當然最好!」

我也不和他計較,金女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的和在教堂里講過的那句話差不多:「小翠根本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現在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好像也很合理。」

她的語氣之中充滿了無可奈何,她的話很有些像在感嘆那塊「無才可去補青天」的石頭,降臨人間,過了一十九年,忽然又飄然不知去向一樣。

兩者之間說有關係,實在一點關係都扯不上,而且,石頭降臨人間,懷孕的女人,丈夫並非沒有生育能力,這就和金女士大不相同了。

我思緒忽然扯開去,搖了搖頭,又拉回來。這次實在是扯得太遠了,連白素也無法知道我在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她只好充滿疑惑地望著我。

她或許以為我是想到了勒曼醫院的事情,想了一想,才問:「勒曼醫院找你去是為了什麼?」

我搖頭:「沒有詳細說,只說是多年前的事情,近來有了變化,電話中說不明白,所以要我去。」

白素又問:「你一點概念都沒有?」

我吸了一口氣:「我想事情可能和多年前我們送去勒曼醫院的那個『大蛹』有關。可能那東西起了變化!」

在這裡,我又稱它為「大蛹」又叫它為「那東西」的東西,實在無以名之,或許稱它為「怪物」比較合適。

那怪東西的來源很複雜,絕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得明白,有關那怪東西的故事是《密碼》,那是衛斯理故事中還沒有揭開的謎,我和溫寶裕後來把那怪東西交給了勒曼醫院,希望憑勒曼醫院超卓的能力,可以有所發現。

而勒曼醫院只是肯定了那是一個生命,是一個生命的生命過程,至於那是什麼生命,和在如今的這個過程之後會起什麼樣的變化,勒曼醫院上下也沒有人知道,所以他們也只好採取觀察的方法,讓這個生命自然變化。

許多年來,我一直希望《密碼》這個故事,可以有一個後續故事:《解開密碼》,所以接到勒曼醫院的電話,雖然電話中沒有說明,我猜想可能是解開密碼的時候到了,我性子急,所以希望立刻趕到勒曼醫院去。

白素想了一想:「有可能,不過勒曼醫院古怪多,也不一定就是那件事。」

她說了之後,頓了一頓,又道:「勒曼醫院對人類生命的研究,境界很高,像發生在金女士身上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或許早有解釋,可以順便問一問。」

我道:「那當然──不過我覺得,小翠的出生固然古怪,她的失蹤卻還要古怪!剛才我們說到那男人對水葒和小翠說的話,像是一種早已經約好了的暗語,你還有什麼進一步的想法?」

白素皺著眉:「暫時沒有……」

她向水葒望去,水葒搖頭:「那男人的第一句話,對我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道:「可是對小翠來說,顯然大有作用,她立刻就能接上去。」

水葒苦笑:「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小翠的回答,只像是……像是……」

她說到這裡,神情也不免猶豫,繼續道:「像是禮貌上的應酬,不像是大家在用暗語。」

我向她指了一指:「你也越想越覺得奇怪,是不是?第一句話還可以說是禮貌上的回答,以後那一連串話,就很有問題。事實上當時在教堂中,你已經感到不對頭,所以立刻回去找小翠!」

水葒吸了一口氣:「我當時感到不對頭,倒並不是因為他們把那種莫名其妙的話說得十分流利的緣故,而是感到他們兩人在目光接觸的時候,有一種……很難形容的狀態……真的很難形容,小翠應該不認識那男人,那男人也應該不認識小翠……」

我插言:「當然,那男人看到你手裡有花球,還以為你是新娘!他甚至於不是來賓!」

水葒突然用力揮手:「對了,在他們目光接觸的時候,各自都有一種喜悅的光采,像是心中在說:終於找到你了!」

水葒的話,很是不好理解,她說過很難形容,如今她努力形容出來,可是顯然沒有人明白。

陶啟泉笑道:「你剛才說的話,就像是什麼暗語一樣!」

水葒正因為她無法把當時那男人和小翠之間的情形恰當形容而煩惱,聽得陶啟泉這樣說,她趁機撒嬌,道:「是啊,我在說暗語,在等一個人,可以和我對上暗語的,我就跟他跑到天腳底去!」

陶啟泉哈哈大笑:「這個人就是我,我們早就對上了!」

他們兩人在打情罵俏,我卻心中一動,如果說那男人一上來就用暗語試探,那麼結果小翠和他正是因為「對上了」,小翠才會跟他離去。

我立刻向白素望去,因為白素對江湖上各種各樣的暗語,都很了解,世界上沒有人比她知道更多的漢語暗語了,她甚至於會四巧堂複雜無比的身體語言。

我是在問她那男人和小翠的對話她是不是有印象,白素立刻搖頭,顯然她早已經想過這一點了。

後來朱槿和水葒又發表了一些意見,可是都不得要領,大亨接到的報告也都是沒有結果。

金女士在不斷地喃喃自語,自說自話的範圍極廣,有不少說到小翠是不知道什麼星宿,借她的肚子投胎下凡,等到在幾間的期限滿了,就會有使者來領她回到了來的地方去。

她的這種想法,可能是受到了水葒所說「C來到地球」的啟發,再加上許多中國傳統神話很深蒂固的影響而形成的。

大家都不忍心去打斷她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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