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槍戰

費南度喘著氣,指著電腦,道:「名單中第一個人,是反政府游擊隊的首腦……這人是罪犯中的罪犯、魔鬼中的魔鬼,曾經一個人屠殺過一條村莊……提起里納安度的名字,小孩子晚上都不敢哭鬧!」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還有三個人,是這個游擊隊的重要人物,而且都是以前的軍官,軍隊中的神槍手。」

他又停了下來,望著我們,在他的胖臉上所顯露出來的表情,訝異莫名。

我們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說明探險隊所遇到的匪徒,並不是普通的匪徒,而是有豐富作戰經驗的游擊隊員。雖然探險隊早知道並不太平,也有精良的武器配備,可是像典希微那樣的隊員,或者其他的地理學家,根本沒有戰鬥經驗,匪徒又是埋伏攻擊,而戰鬥的結果,卻是匪徒全軍覆沒,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一時之間我們的神色都不免有些怪異,紅綾首先叫了起來:「這種情形豈不是和那三個搶銀行的匪徒類似?」

我本來就有這樣的想法——或者還不能說是想法,只是一種感覺,感到攻擊探險隊的匪徒死得離奇,和搶銀行的匪徒類似。但也僅僅感到兩次事件同樣離奇而已,並不以為可以把兩件事情作為同一事件處理,因為兩件事情有完全不同的背景。

紅綾顯然只是想到兩件事情相同之處,而沒有進一步去想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

當我向紅綾望去的時候,紅綾已經對她自己的想法作了補充:「我的意思是:兩件事情中,原來佔有絕對優勢的一方,結果卻死亡,完全不合邏輯,可以說它們類似。」

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表示大家對紅綾的說法並沒有異議。紅綾很高興,向費南度問:「那九個窮凶極惡的匪徒,是怎麼死的?如果他們也是用槍射死了自己的話,那麼兩件事情,就更肯定是同一性質的了。」

紅綾在說的時候,還趁機向我作了一個鬼臉,因為她還是不肯用「自殺」這一現成的詞語。

費南度吸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只知道他們在槍戰中死亡,詳細的情形,在我們到達之後,再作了解。」

張泰豐連連嘆氣,對我們的討論表示不耐煩,顯然他沒有興趣理會兩件事情是不是有相同之處,更不關心那九個匪徒如何死亡,只關心探險隊的下落。

白素向他道:「在槍戰之後,探險隊曾經和警方聯絡,由此可知他們安全,連這樣兇險的遭遇都能夠安然度過,證明探險隊的應變能力極高,不必過分擔心。」

張泰豐的回答還是嘆氣——在整個旅程中,白素說話不多,就算開口,說的也都是安慰張泰豐的話,而張泰豐也照例以嘆氣作回答,不同的只是嘆氣的長或短而已。

我倒和張泰豐有相同之處:想那九個匪徒如何死亡的時間少,而想整個探險隊到哪裡去了的時間多。

因為匪徒死亡已經是既成事實,沒有甚麼可多想的。而探險隊突然不知所終,卻神秘之極,值得作種種的設想。

然而在整個旅程之中,我卻仍然茫無頭緒,只不過和張泰豐都有同樣的決定,肯定事情並不是憑假設能夠解決,非實地勘查不可。所以我們都決定一下飛機,立刻趕到現場去。

費南度也同意我們的想法,他通過通訊,下達了命令,分配人員和直升機,以便我們可以在到達巴拿馬城之後,直接從機場出發到山區去。

白素對我們的決定,顯然沒有異議,但是她和紅綾都無意參加,看來她們對那三個銀行搶匪的離奇死亡更有興趣。

於是我們就達成了分道揚鑣的決定,而費南度先參加白素那一方面的探索,同時儘可能和我這一方保持聯絡。

費南度而且一再保證,他派給我們的人員和設備,都是他能夠提供的最好的了,希望我們如果還不滿意的話,多多包涵。

由於他曾經這樣說,所以在下了飛機之後,我和張泰豐雖然在接下來約二十分鐘之內,至少倒吸了十次以上的涼氣,卻也不便提任何抗議。

首先是來接我們的人員,那兩輛吉普車倒是很新,可是一看就知道幾乎完全沒有合理的保養,車上的人都穿著警務人員的制服,可是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無法在他們身上找到警務人員應該有的氣質。

我雖然沒有說甚麼,當然神情已經表達了我心中的輕視,費南度來到了我身邊,低聲道:「你別看他們不起眼,我派給你的四個人,是我認為最好的。」

他隨即叫了四個人的名字,於是有四個高矮不同,肥瘦不一的人歪歪斜斜地站在我的面前。

費南度向他們介紹我:「這位衛斯理先生,是國際警方的高級警官,從現在起,你們要絕對服從他的命令,直到另有任務。」

我其實並不是甚麼「國際警方高級警官」,費南度這樣介紹我,當然是為了避免多費唇舌,我當然也不必多此一舉去糾正。

然而我也可以看出費南度的介紹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那四個看來像流氓比像警務人員更多的人,只是懶洋洋地望了我一眼,其中有兩個總算點了點頭,另外兩個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費南度當然應該是他們的上級,而按照常理來說,上級向下級傳達了任務,下級人員至少應該大聲回答才是。然而世界上不按常理的事情很多,我地無法一一去糾正。

費南度看出了我的不滿,他又向我低聲道:「請相信我,這四個是極好的人才,尤其擅於搜索和在最困難的環境下生存。」

我無可不可地點了點頭,費南度又向他們大聲道:「向衛斯理先生介紹你們自己!」

我向他們走近了一步——就在這一步之間,他們同時開口,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才異口同聲說出他們的身份:「巴拿馬警察總局警佐。」

巴拿馬人的名字大多數有很多音節,很是贅口,不容易記憶,他們四個人同時說出自己的名字,音節混在一起,更是聽不清楚。而他們這樣做的原因,顯然是有意為難,故意使我記不清他們的名字。

他們這樣做當然沒有特別的意思,一般「老油條」警務人員都有不喜歡直截了當服從命令的毛病,尤其喜歡為難捉弄新上任的領導者,如果新領導不能令他們折服,那麼以後的工作簡直就無法展開。

張泰豐本身是警務人員,當然明白這個關竅,所以他立刻眉心打結,很擔心地望向我。

本來若然只憑他們這一次自我報名,我也無法記得住他們的姓名,但在不久之前,費南度曾經叫過這四個人的名字,把兩次聽到的加在一起,就足以使我知道他們誰是誰了。

我相信費南度早已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把戲,所以才把他們的名字先叫了一遍,當然也有可能是費南度本身地想考一考我的記憶力,才這樣做的。

我並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來到他們的面前,向他們一個一個伸出手,同時正確無誤地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四人態度立刻大有轉變,很正式的和我握手。

關於這四個人,在以後故事的發展中,有一定的地位。不過我不一一介紹他們了,因為他們畢竟不是甚麼主要人物。所以往後提到他們的時候,一概稱之為他們四人或四人……等,這是為了敘述故事的方便。

在和他們握手的時候,我趁機仔細打量他們,發現他們的外形雖然不敢恭維,可是和他們的目光接觸時,卻毫無例外看到他們內在的精明。

我轉頭向費南度道:「謝謝你派出最好的人員!」

費南度看到我終於接受了他的話,顯得很高興,他故意生氣:「這是甚麼話!探險隊在我的國家失蹤,就是我們的責任。」

我吸了一口氣,向白素望去。

白素道:「我先和紅綾去查銀行的事情,我們可以隨時聯絡。」

我點了點頭,在張泰豐的唉聲嘆息中,和那四人一起登上了吉普車,駛向機場的一角,來到了一架直升機前。

直升機看來很殘舊,是美國軍隊使用的那種中型運輸用途直升機,上機之後,那四人向我們介紹了這次行動所帶的配備。

配備可以說相當齊全,尤其是通訊設備,每個人都有兩具行動電話,一具可以和遠距離通話,一具是我們六個人之間互相通話之用——可以使我們六個人聯絡成為一個整體,不至於失散。

這互相通話的設備十分重要,可以使我們在三公里的範圍之內,即使互相相隔超過一公里,也可以進行會議,商量一切。

直升機由四人之中的兩個負責駕駛,飛往山區,目的地是探險隊和匪徒發生槍戰的所在。

起飛之後,四人就向我和張泰豐敘述探險隊失蹤之後,他們搜索的經過。

飛行時間大約三小時,在這三小時內,四人將他們搜索的經過說得很詳細,我聽了只是搖頭苦笑,而張泰豐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因為聽他們說起的經過,搜索工作實在找不出毛病來。也就是說他們的搜索沒有結果,我們再次進入山區,也會同樣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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