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險

別看他胖得不成人形,可是突然發作,行動卻靈活快疾得不可想像,捲起一陣風,就已經在我身邊掠過,到了張泰豐面前,伸手按住了張泰豐的肩頭。以他雙手的力量來說,很可以使被按的人起到鎮定神經的作用。

費南度連聲道:「鎮定!鎮定!是典小姐出了事?」

剛才張泰豐只是要求費南度立刻和巴拿馬警方聯絡而已,而費南度卻立刻想到是在巴拿馬的典希微出了事,這種剎那之間的精確判斷,足以證明他從小警員到副總監,絕不是偶然的事情,他的確有他高超的能力。

那時候其實張泰豐還沒有回應費南度的話,我卻已經可以肯定費南度料對了,因為發生在巴拿馬的事情,而能夠令得張泰豐如此緊張的,除了和正在巴拿馬的典希微有關之外,不可能有別的事情了。

張泰豐連連點頭,啞著聲:「她……她……失蹤了!」

費南度怔了一怔,也不再多問張泰豐,就從自己口袋中取出了行動電話來。

那行動電話十分小型,我正懷疑以他粗大的手指,如何去按動電話上細小的按鈕,只見他的電話並沒有數字按鈕,只有幾個簡單的大按鈕,他按下了其中一個,就等著通話,原來那是一具直通的行動電話。

電話接通,他就用西班牙語大聲命令:「叫處長立刻來講話,是,不管他在幹甚麼,立刻來。」

他向張泰豐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鎮定,張泰豐仍然在不由自主喘氣。

這時候我雖然知道張泰豐的女朋友典希微在巴拿馬出了事,可是卻完全不知頭尾,只知道她失蹤了。正如我前面曾經說過,巴拿馬的治安不敢恭維,遊客在那裡出事,經常發生。可是我又知道典希微不但聰明伶俐,而且還是空手道高手,照說對於非常事故,有一定的應變能力,不至於會任人宰割,看到張泰豐焦急成這樣子,我多少覺得他有點小題大作。

費南度等了沒有多久,那邊就有了回應,說了些甚麼我們沒有聽到,只聽到費南度在大叫:「甚麼?整個探險隊都失蹤了?探險隊曾經遇到土匪?」

又等了一會,他又道:「顯然曾發生槍戰?有九個土匪在槍戰中喪生?」

事情可能相當複雜,費南度一面聽,一面不斷皺眉,過了一會,他大聲吩咐:「再加派搜索隊,越多越好,我會在最快時間內趕回來!」

他說著,向張泰豐望去,張泰豐急得跳腳,張大了口,卻問不出問題來。

費南度道:「事情有些複雜,他們在下午遇到土匪之後,還曾向最近的警局報告……」

費南度說到這裡,現出很猶豫的神情,道:「這期間有些事情,我在電話中也聽不明白,好像他們和土匪的槍戰有點古怪……」

張泰豐顫聲道:「是不是典希微在槍戰中受了傷,或者……或者是……」

費南度搖頭:「不是,最後一次探險隊長給警局的報告是他們全隊七個隊員全部安全,繼續前進,可是在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一直沒有和總部聯絡——本來為了安全的理由,固定的聯絡是每小時一次,二十四小時不斷,在八小時沒有聯絡、總部地無法主動聯絡他們之後,總部認為出了意外,就向警方報告。」

張泰豐喉嚨之間發出了一陣難聽的聲響,費南度又道:「到剛才我通話時為止,已經有二十小時沒有了他們的信息。」

張泰豐的神情無助之極,我走過去雙手按住了他的肩頭,用力搖動他的身子,張泰豐總算叫了出來:「衛斯理,你要幫我!」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時候大胖子費南度就在我的身邊,大有張泰豐根本不必向我求助之色。

事實上我立刻答應張泰豐的要求,也純粹是為了看到張泰豐現在的情形,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我別說拒絕,如果不是立刻一口答應的話,只怕他就會支持不住!

而我對典希微在巴拿馬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接近一無所知,所知道的只不過是剛才費南度所說的而已。

在這裡我要改變一下敘述這件事的方式。因為如果按照事情發展的次序來敘述的話,要經過相當長的過程,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會花很多筆墨。而如果採用把事後知道的一些事情,提前來說,就會簡單得多。

所以從典希微如何參加那個探險隊說起,比較直截了當。

會有讀友問:故事從古怪的搶銀行事件開始,連可以接受的假設都沒有,怎麼忽然放下不說了,豈不是不合說故事的原則?

其實熟悉我說故事的朋友都很明白,我說故事,只照我自己的方式來說,任何閑雜人等訂下的所謂「原則」,不管被其他人如何奉為圭臬,我一貫相應不理,只照我自己的辦法,喜歡如何說便如何說——這才形成是我所說的故事。

還是從典希微參加探險隊說起。

原來典希微這位姑娘,興趣極為廣泛,所以生活極其多姿多采,她武能打空手道、耍梅花劍,文能釋屈原辭、辨甲骨文,尤其喜歡周遊歷國,全世界到處亂跑,知道了有甚麼探險隊的行動,就千方百計要求參加。雖然絕大多數都遭到拒絕——人家探險隊需要的是專家,並不歡迎只為了興趣或好玩的人來攪和。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像她這次所參加的那個探險隊,就接納了她為隊員,條件是她捐贈探險隊費用十萬美元。

典希微之喜歡冒險行動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連為了可以參加,寧願倒貼一大筆金錢這種事情都肯做,也可以說是世所罕見的了。

當典希微向張泰豐提到她要到巴拿馬去探險的時候,在循規蹈矩的張泰豐聽來,簡直就如同天方夜譚一樣。

當時張泰豐問:「去探險?探險的目的是甚麼?」

典希微回答:「還不知道,等我捐贈了十萬美元之後,他們會寄詳細的資料給我。」

張泰豐聽了這樣的回答,幾乎想一頭撞死!他以警務人員的本能,向典希微勸阻:「騙局!那顯然是騙局!」

典希微的自信異乎尋常,她道:「世界上還沒有騙徒高級到知道利用探險來行騙——行騙是最卑鄙的行為,而探險是最高貴的行為,兩者扯不到一塊。」

典希微說那不會是騙局的理由奇怪之極,可是張泰豐也想不出話來反駁。儘管他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他還是問:「十萬美元,不是小數目,你要是不夠,我這裡有。」

典希微還給張泰豐一個甜蜜之極的笑容——這樣的一個笑容,足以使沉浸在愛河中的小夥子去赴湯蹈火的了。

典希微接著道:「你對我的情形不了解——錢,對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最近幾個月來,張泰豐雖然和典希微頻頻約會,可是他確然不知道典希微的底細,聽起來典希微的口氣很大,張泰豐自然不便再多說甚麼。

典希微靠在張泰豐身上,通:「你明明不贊成我去探險,卻又願意資助我,很謝謝你。」

本來這是張泰豐趁機表達愛意的好機會,可是張泰豐並不擅於花言巧語,所以他只是在喉嚨里咕噥了一句:「誰叫我喜歡你。」

典希微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這句話,她接著就十分興奮地告訴張泰豐,她這次行程的目的。

那支探險隊的目的,是要去尋找巴拿馬西部幾條大河的源頭。都知道那幾條大河發源於契里貴山,可是一直沒有人進行過探測。

契里貴山並不是很高,有紀錄的高峰是海拔三千五百公尺,可是在地理學上卻沒有確切地紀錄,所以很值得去探索尋找,探索如果有了結果,會是地理學上的巨大發現。

典希微說得津津有味,張泰豐聽得連連苦笑,心中在腹誹:巴拿馬的幾條河如何發源關你甚麼事情——真要是吃飽了飯沒有事情做,去找找自己國家的長江黃河的發源地還算是有點道理。

當然他沒有把這種話說出來,只是提醒典希微巴拿馬治安不好,地方落後,像這種從來沒有人去探索過的地方,簡直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然後他用很嚴厲的語氣總結:「你到這種地方去探險,必然會發生意外,如果沒有意外那才是真正的意外!」

誰知道張泰豐的話非但沒有把典希微嚇倒,反而更令得她興緻勃勃,而且更要張泰豐保證:「是你說的,必然會發生意外,如果我此行平平淡淡,完全沒有刺激,我回來找你算帳!」

張泰豐望著典希微,半分辦法都沒有,只好苦笑。

典希微其實很知道張泰豐為她擔心,只不過要她不去尋找這樣機會難得的新奇刺激,卻也沒有可能。所以在出發前的日子裡,典希微向張泰豐詳細報告探險隊的準備工作,例如有多少隊員,配備多少武器,攜帶的通訊工具是如何先進——通過人造衛星,和總部隨時可以聯繫等等。

張泰豐當然還是不放心,典希微最後雙手勾住了張泰豐的脖子,笑道:「你和我一起去,就最好不過了。」

張泰豐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做,可是在決定大蓄水湖是不是恢複供水這件事情上,他立了大功,連升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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