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如煙

說得好聽些,是草莽英雄、綠林好漢,說得直接一些,就是土匪強盜,而在強盜窩裡,居然有這樣出色的美女成為女大王,確然很具戲劇性。

葫蘆生又嘆了一口氣:「根本沒有人……大概只有白老大是她看得上眼的,偏偏白老大又全不當一回事……」

我感到如果任由他說下去,不知道會說到什麼時候,所以我打斷了他的話頭:「這賽觀音為什麼要你不傷害毒刃三郎?」

葫蘆生再度長嘆:「女人的心意誰能猜得透!或許她想看看毒刃三郎為了愛她,究竟能做出多少事情來!」

我不由自主搖了搖頭,一方面是因為無法接受這些土匪的想法和行為,另一方面我對那些男人對賽觀音的著迷經過,也沒有興趣,而且這些事和這個故事關係不是很大,已經說得夠詳細的了。

感到葫蘆生把話岔得太遠的不止是我,胡克強也不耐煩,追問:「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我為什麼應該夢見這個女人,夢不夢見這女人,又為什麼和我的來歷有關連?」

葫蘆生瞪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自說下去:「他第二次來找我,雖然用繼續殺人來威脅我,可是我告訴他我已經見過賽觀音,決無可能幫他。他也看出沒有希望,就提出了另外的要求,要我施術,使他可以經常夢見賽觀音,甚至於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她。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很困難,主要還是得靠他自己,若是他對賽觀音相思極深,就算沒有降頭術,也可以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繼續說下去,才算是說到了正題,開始回答胡克強的問題了。

然而我聽了他繼續說的那些話,卻啼笑皆非。

葫蘆生繼續道:「毒刃三郎有額外的要求,說非但這一輩子要夢見賽觀音,連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如此,要滿足他這個要求很困難,我盡我所能,作法七天,自信可以達到目的……」

葫蘆生向胡克強一指:「而他竟然對賽觀音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是我施術失敗了?我們答應了人施術,要是做不到,那是要遭到天譴的!」

這時候不但我啼笑皆非,連胡克強和游宇宙也聽出了葫蘆生犯毛病犯在什麼地方了,他們也同樣苦笑。

而葫蘆生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很為自己施術不靈而苦惱。

我伸手在他肩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大聲道:「你看看清楚,這是什麼人?」

我說的時候,把胡克強拉到了他的面前。

葫蘆生望著胡克強,神情很是迷惘,我再問了他一遍,他才道:「應該……應該……是當年……就是當年的毒刃三郎……轉世,可是他卻又從來沒有夢見過賽觀音。」

這就是令我啼笑皆非的原因了!

我本來以為葫蘆生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設想,誰知道他竟然糊塗到了認為胡克強是毒刃三郎的轉世!

胡克強當然不可能是毒刃三郎的轉世──即使是西藏活佛的轉世,也從來不會出現上一世和這一世容貌相似的情形。容貌相似不由靈魂決定,而由身體的遺傳基因決定,科學得很,和玄學扯不上關係。

葫蘆圭在這上頭,混淆了「遺傳」和「投胎」。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更是苦笑,因為我也混亂了。胡克強和毒刃三郎之間,應該根本不存在「遺傳」的問題,葫蘆生是亂上加亂,要替他撥亂反正,很要花一些功夫。

我向他解釋了很久,看來他還不能完全明白,不斷指著胡克強道:「要是他和青刃三郎沒有關係,怎麼會這樣相似!」

我道:「這正是我們要查究的問題,如果能夠找到那隻斷手,憑檢查對比遺傳基因的方法,就可以肯定他和毒刃三郎之間,是有關係還是沒有關係。」

葫蘆生聽了,先是點頭,後來搖頭,再後來又點頭,看來他的思緒真是亂得可以。

游宇宙在一旁咕噥:「除了聽多一些故事之外,什麼進展都沒有!」

我道:「別得罪人,找那隻斷手,還要靠他。」

游宇宙神情還不以為然,而在這時候,葫蘆生陡然怪叫一聲,然後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看來清醒得很,絕無剛才那種迷迷惘惘的情形,看來已經從往事的之中,掙扎了出來。

他向胡克強道:「對,是我弄錯了,你不可能是毒刃三郎的轉世,只可能是他的後代。」

胡克強立刻抗辯:「我也不可能是毒刃三郎的後代──我父親出生的時候,毒刃三郎已經死了十年!」

葫蘆生這時候出奇的清醒,他分析:「是大家以為『毒刃三郎死了十年』,事實上毒刃三郎是不是真的死了,很有可以懷疑之處,常言道:死要見。沒有體,就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一個人的死亡。」

胡克強無法再分辯,因為葫蘆生的分析可以成立。

葫蘆生繼續道:「你只是『可能』是毒刃三郎的後代,你更有可能血統完全沒有問題,根本就是玲瓏巧手仙的後代,只不過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從你的父親開始,容貌就像極了毒刃三郎。」

葫蘆生這番話,是我以前隱隱約的想到過,可是沒有進一步去想的事情。

我從現代科學的觀點思索這件事,在遺傳學上,甲的容貌像乙,甲就一定是得到了乙的遺傳,甲也一定是乙的後代,這是絕對肯定的事情,就像二加二等於四一樣,沒有任何懷疑、變化的餘地。

從聽到「胡克強的故事」開始,我,白素以及所有人,都從這一點出發來考慮、思索,雖然沒有明白說出來,可是心中都以為當年的嬰兒胡疑和毒刃三郎有關係。

然而兩者之間的關係又很難成立,所以思考就鑽進了牛角尖,成為解不開的死結。

我確然曾想到過,胡疑根本就是玲瓏巧手仙的兒子,只不過長得像毒刃三郎而已。

可是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立刻被遺傳科學的觀點所否定了。

現在葫蘆生提了出來,他是一個降頭術大師,看問題的觀點不會受制於現代科學,能夠作出更廣泛的、在現代科學的觀點上認為不成立的假設。

由於現代科學絕不能涵蓋一切,所以更廣泛的假設,在很多情形下就十分重要。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曾做過種種假設,就沒有假設「胡疑的血統根本沒有問題,只不過他長得像毒刃三郎而已」。而這時候葫蘆生的假設更進一步,加上了「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

我感到一個突破點就快要出現,可是一時之間卻還未能抓住,我疾聲問:「有什麼原因可以使一個人的容貌完全像另一個根本沒有血統關係的人?」

葫蘆生皺著眉,沒有立刻回答。

我心念電轉,把同一個問題換了方式來問:「降頭術有沒有可能使一個人的容貌像另一個人?」

這樣問,比較容易明白得多。

葫蘆生吸了一口氣:「有可以使孕婦產下怪胎的邪惡降頭術,我們這一派絕對反對這種邪術。」

我道:「使孕婦產下怪胎,就是改變胎兒外形的一個過程,既然胎兒的外形可以改變,理論上來說,也就有可能改變胎兒的容貌。」

葫蘆生緩緩搖頭:「理論上來說,確然如此,可是我沒有聽說過降頭術可以使一個人像另一個人像到這種程度。如果有原因形成了這種現象,應該和降頭術無關。」

胡克強顯然絕不願意自己是毒刃三郎的後代,所以他很願意接受葫蘆生這一個假設,他道:「對,一定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使我父親像毒刃三郎,而我像父親就簡單得多,是因為遺傳基因的緣故。」

我更強烈的感到,整件事的突破點就在眼前了,可是卻還是抓不住。這時候我又感到,我現在的這種感覺,白素和紅綾在上次我們一起討論的時候,她們已經有了。只不過和我現在一樣,由於只是一種感覺,抓不住實在,所以也很難說得出來。

這當然就是使她們感到必須到比利時去的原因。她們感到只有到當年事情發生的地方去,才能使事情有進一步的發展。

我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在自己頭上重重打了一下──我可以說是後知後覺至於極點,白素和紅綾都比我早想到了這些。

葫蘆生、胡克強和游宇宙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望著我,我道:「應該儘快到比利時去……」

當我開始這樣說的時候,我其實還沒有具體的想到什麼,可是話說到了一半,我徒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事情的關鍵──很多情形下,關鍵性的重點,是在事前毫無跡象的情形下突然湧現的,我這時候的情形就是如此。

我略頓了一頓,立刻接下去:「當然到比利時,最主要的是到醫院去。」

胡克強和游宇宙對我的話很有領略,他們立刻點頭。反而葫蘆生有些莫名其妙,問:「醫院?什麼醫院?」

我一字一頓:「就是當年小師妹產子的那家醫院。」

葫蘆生還是有些不明白,我道:「是你的假設;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使胡疑像毒刃三郎。不管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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