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步

紅綾首先鼓掌:「說得好!我們一定共同努力,把這個疑團解開!」

溫寶裕也豪氣干云:「要是我們都解不開這個謎,地球上就沒有人可以解開了!」

看來紅綾和溫寶裕都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這件事雖然很小規模,牽涉到的人不超過五個,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情節,看起來很簡單,和我以前經歷過的一些怪事比較,簡直小巫見大巫,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在這件事中,卻有一個「死結」,解不開這個結,事情就永遠是疑團。

這個「死結」就是毒刃三郎的死無可懷疑,小師妹懷孕在十年之後,何以產下的嬰兒會酷似毒刃三郎?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然後問紅綾和溫寶裕:「請問如何解釋這一點?或者請告訴我,第一步應該怎麼走?」

溫寶裕吞了一口口水,喉嚨里發出了一陣毫無意義的聲音,紅綾則瞪大了眼,無話可說。

溫寶裕當然比紅綾滑頭,他立刻反問:「以你來看,第一步應該如何走?」

他的這種反應,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立刻回答:「沒有第一步──根本走不出第一步!」

溫寶裕和紅綾神情都大不以為然,他們望向白素,尋求支持。我也向白素望去,以為白素一定會同意我的說法,卻不料白素對我搖了搖頭,顯然有不同的意見。

她道:「不是走不出第一步,而是整件事只有一步,只要跨出了這一步,事情就解決了。」

我還以為白素會說出什麼精闢的意見來,誰知道她竟然說了一句等於不說的話,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誰不知道媽媽是女人!」

白素並沒有要和我爭辯的意思,紅綾卻立刻代她媽媽發言:「媽的意思是,事情不難解決,爸你只看到了死結,而媽卻看出事情其實十分簡單。」

我繼續笑:「我並沒有說事情複雜,就是一個簡單的死結。」

紅綾竟然成了白素的代言人,她應聲道:「簡單的結,就用簡單的方法來解。」

我指著她的鼻尖,笑道:「不是『簡單的結』,是『簡單的死結』,死結不論簡單複雜,都解不開,要不然就不是死結了。」

紅綾笑道:「所以我不以為這是死結,只不過是一個很難解開的、卻很簡單的結。」

我又好氣又好笑:「既然如此,剛才我問你第一步應該怎麼走,你為什麼只是乾瞪眼,答不上來?」

紅綾笑道:「剛才我一時之間沒有準備,現在有了媽的提示,我有了新的想法。」

我連連點頭:「我再問一次;第一步應該怎麼走?」

這時候連溫寶裕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紅綾在白素那幾句話中,得到了什麼啟示。

紅綾這一次連想都沒有想,就道:「到比利時去。」

這回答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且我也想不到到比利時去會有什麼作用,我正想取笑紅綾,卻看到白素向紅綾點了點頭,大有嘉許的神情。

這表示白素同意紅綾的說法──這更是意料之外之極。

我暫時不出聲,果然溫寶裕也想不通,他搶著問:「到比利時去幹什麼?」

紅綾回答得很妙:「到了比利時之後要乾的事情是第二步了,我剛才的答案是第一步。」

游宇宙道:「那麼何以要走這第一步?」

紅綾對答如流:「事情是在比利時發生的,要解決當然第一步應該到比利時去。」

紅綾的說法,無可辯駁,可是那只是「偉大的空話」,對於解決實際問題一點幫助都沒有。

溫寶裕、游宇宙和胡克強立即發出了不滿和不屑的聲音,顯然他們的想法和我一樣。

而白素的想法卻和紅綾相同,她接著紅綾的話:「到比利時之後,就可以走第二步。」

我們沒有再提問題,等白素往下說。

白素卻不解釋第二步該怎麼走,忽然話鋒一轉:「有一件事,我們開始都忽略了,這件事可能相當重要。」

大家仍然不出聲,白素繼續道:「事情發生之後──嬰兒生下來之後,玲瓏巧手仙根據小師妹臨終的話,一直在疑心小師妹對他不忠,所以才有嬰兒容貌如此古怪的情形出現。可是他又找不出小師妹在生活上有任何行差踏錯之處,所以百思不得其解。我們相信了玲瓏巧手仙的結論,自然而然就和玲瓏巧手仙一樣,無法解釋事情如何發生。」

我一面聽,一面搖頭,等白素說完,我道:「小師妹生活情形如何,我們只有依據玲瓏巧手仙的說法,不能平空想像,因為當時只有玲瓏巧手仙和小師妹生活在一起。」

白素道:「是,不過玲瓏巧手仙如果忽略了一點,我們不應該也跟著忽略。」

白素第二次提到了我們有忽略之處,我想了一想,還是不明白我們忽略了什麼,我向紅綾望去,紅綾卻像是胸有成竹,而溫寶裕、胡克強和游宇宙,卻都和我一樣,莫名其妙。

顯然是她們想到了一些關鍵性的問題,而我們沒有想到。

對我來說,白素想到了什麼事情而我沒有想到,這種情形常有出現。而現在連紅綾都想到了,我居然還茫無頭緒,這實在有點難以原諒我自己。

我看到紅綾張口想說,連忙阻止:「等一等!讓我們自己找出忽略之處。」

紅綾立刻伸手掩住了口,我迅速想了一想,越是心急想找出問題,越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溫寶裕高舉雙手,叫道:「我投降了,請快說。」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或許只有在女性的立場,才能覺察到這一點,玲瓏巧手仙是一個除了手藝精巧絕倫之外,在生活上粗枝大葉的人,所以有些事,在他的觀察範圍之外。」

我知道白素這樣說是怕我一時之間想不出所以然來而感到尷尬,替我打圓場。

我只好默不作聲,勉強乾笑了兩下。

白素很自然地道:「在歐洲生活──在比利時生活的那些年,玲瓏巧手仙和小師妹在生活上有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小師妹精通當地的語言,而玲瓏巧手仙卻一竅不通。」

白素說到這裡,我們幾個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素是想說,因為有了這一個不同之處,所以玲瓏巧手仙無法完全明白小師妹的生活。

尤其如果小師妹有意要向玲瓏巧手仙隱瞞一些事情的話,就十分容易。

譬如說,小師妹她和別人打電話,使用當地多數人所說的佛蘭芒語或者是少數人所說的法語,玲瓏巧手仙就算在旁邊,也完全不知道小師妹在說些什麼。就算他問,小師妹也可以很容易隨便編一番話將他騙過去。

又譬如說,小師妹和玲瓏巧手仙在一起的時候,小師妹和別人說話,玲瓏巧手仙地無法知道內容。

這也就是說,在玲瓏巧手仙和小師妹共同生活的期間,玲瓏巧手仙並不是完全掌握了小師妹的生活狀況,小師妹有很多機會可以做一些事而玲瓏巧手仙一無所知。

我確然是忽略了這一點,然而我就算注意到了這一點,也認為對事情毫無幫助。

我揮了揮手,加強語氣:「疑團的中心是為什麼嬰兒會像毒刃三郎──我不認為毒刃三郎會講任何一種歐洲語言,而且更主要的是毒刃三郎早已死亡,小師妹無法和他有任何聯絡!」

白素笑道:「總要一步一步解決問題。玲瓏巧手仙無法了解小師妹的全部生活,這是一個缺口,從這個缺口開始進行,我們就有可能比玲瓏巧手仙更了解小師妹的生活情形,從而知道當年小師妹究竟瞞著玲瓏巧手仙作了些什麼事情。」

白素說到這裡,我無法再表示不同意,這確然是完全無法著手的情形之下的一個缺口(或者說是一道裂縫),可以鑽進去,也有可能發現更多的線索。

小師妹臨終的話在整件事中當然十分重要,從這個缺口中去了解小師妹的生活,當然是很好的方向。

然而我想了一想,還是不由自主搖頭,因為一來事情已經過去了超過半個世紀,當年小師妹曾經和什麼人有過接觸,實在難以查究。二來這個「缺口」其實是一個假象,這時候由於紅綾很興高采烈、白素又同意紅綾的想法,所以我也不打算掃她們的興,並沒有指出這一點。

說這個「缺口」其實是一個假象,解釋起來也相當複雜。

小師妹生下的嬰兒,容貌像毒刃三郎,玲瓏巧手仙心中疑惑,疑惑的重點,當然是放在嬰兒是不是他的這一點上。這就牽涉到小師妹的品行。「缺口」指出小師妹有可能在生活上隱瞞言語不通的丈夫,這一點可以成立。但是如果說由於言語不通,玲瓏巧手仙竟然不能覺察自己的妻子和他人私通,以致有了孩子,這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事情。

所以循這個「缺口」去追查,最多只能發現小師妹在生活上有一些小事瞞著丈夫,無法查證到嬰兒的來源。

因此我對「到比利時去」也就絕不起勁,當各人以為討論有了進展、行動有了方向,向我望來之際,我避開了各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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