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醫院守則

我道:「如果勒曼醫院是主謀,他們當然不會透露事實。」

白素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不能打草驚蛇,要裝著對何艷容身形的改變感到極度興趣,然後再旁敲側擊,以求找出事情的真相。」

白素一面說,我一面搖頭。

我搖頭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如果勒曼醫院的主謀,只怕事情棘手之極,再旁敲側擊、迂迴進攻,也難找出結果來。第二個是,我始終感到,勒曼醫院方面完全沒有必要派一個外星人以萬良生的身份來活動——那對勒曼醫院來說,毫無意義,而且就算要做,也不必把事情弄得如此曲折離奇!

白素知道我的意思,她道:「就算還有我們想不到之處,還是要從勒曼醫院查起。」

這一點我倒很同意:「我和亮聲聯絡過,亮聲說他會去問。如果他的回答不能滿足,我再設法直接到勒曼醫院去。」

紅綾還是很氣憤,她立刻提出:「我也去。」

白素笑道:「去大鬧勒曼醫院?」

紅綾大聲道:「他們人多,我怕爸一個人去會吃虧,多一個人壯膽也好。」

白素笑道:「大名鼎鼎的衛斯理,如果要算女兒壯膽,豈非一世英名付諸流水!」

我苦笑:「如果在《未來身份》這件事上,真是受了何艷容這個胖女人的利用,那才真是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呢!」

白素搖頭:「你在提到何艷容的時候,既外形歧視,又性別歧視,何需如此!就算在《未來身份》那件事上跌了一跤,也可以在現在這件事上站起來,何損之有?」

本來我真是感到十分窩囊,心情很是沮喪,給白素這樣一說,我精神大為振作,高舉雙臂,大叫三聲。紅綾一聽得有人高叫,就自然興奮,也跟著叫了起來,一時之間頗有驚天動地之勢。

我已經有了打算,要立刻開始行動,從勒曼醫院開始。

我坐了下來,先把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檢討一遍。

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自從在《後備》這個故事中,不打不成相識以來,我就一直以為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十分密切,也十分融洽。我們在許多事情上曾經合作,而且他們給予的幫助,可以說是毫不保留,有幾件事,地球人絕對無法做到,全靠他們的幫助才能成事。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勒曼醫院曾使原振俠醫生和年輕人的靈魂,到幽靈星座去找年輕人的公主那件事。

所以,我實在不應該懷疑勒曼醫院中那些外星人的誠意。

可是這時候心中有了懷疑,想起來就覺得我和勒曼醫院之間的關係始終有些隔閡,沒有真正到達水乳交融的地步,和我與溫寶裕、戈壁沙漠等等朋友之間的交往頗有不同。

每次他們都派出一個人做代表和我接頭——現在的這個代表就是亮聲,我對亮聲知道多少呢?除了他是外星人之外,可以說一無所知!

而且每次我到勒曼醫院去,總有人很客氣地陪伴我,雖然有問必答,可是勒曼醫院真正的運作情形如何,我也不甚了了。

如果我一直相信他們的所作所為對地球人只有好心沒有惡意,那當然沒有問題。如今我懷疑他們可能是利用我的主謀,而且現在的萬良生又十分曖昧,自然有必要進一步弄清楚這些問題。

而剛才和亮聲在電話中的談話,也確然在我心中形成了一根刺。他說:有一些事在醫院守則上不能對人說。

由此可知勒曼醫院一定有許多秘密行為,甚至於以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或者我和亮聲之間的熟悉程度,也要對我保守秘密。

或許是由於性格關係,我對於「保守秘密」這種行為,很是反感。人一到了有這種行為的時候,就無可避免地會言語支吾、神情閃爍、鬼頭鬼腦起來,無法光明正大。亮聲雖然是外星人,卻也逃不過這個規律。

我不能肯定勒曼醫院一定對地球有惡意,但能夠肯定他們有很多事情不想讓地球人——甚至是我——知道。

這不可告人之事,總叫人朝壞的方面去想,不會從好的方面去想。由此而作出勒曼醫院有對地球不利的行為的推論,也大可以成立!

想到這裡,覺得事情的嚴重程度可能遠在我們的想像之外!

我雖然沒有出聲,可是白素可以知道我想了些什幺,她道:「趁還沒有扯破臉,還是先找亮聲——不必轉彎抹角,就開門見山地問他!」

我說了剛才和亮聲通電話的情形,白素想了一想:「現在立刻去追詢,會使他起疑,還是等他給你迴音的時候趁機問他的好。」

我雖然性急,可是也覺得白素的說法妥當。

當時我沒有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三天之久!

從第二天起,我就想主動找亮聲,可是每一次都給白素阻止。在這三天之中,廉正風倒每天都報告他跟蹤萬良生的結果,每次報告都大同小異:「沒有異常的行為,萬良主和何艷容幾乎二十四小時在一起,一切活動都在正常的商人活動範圍之內。」

到他第三次這樣報告的時候,我忍不住道:「你這樣的跟蹤,根本沒有用處,你只看到他們公開的活動,當只有他們兩人相處的時候,說些什幺、做些什幺,你就不知道了。」

廉正風的聲音立刻變得很生氣:「你對我的跟蹤內容毫無所知,就妄下結論。」

我冷笑:「就算你運用最先進的儀器,照你的推測,現在的萬良生根本是外星人,難道他識不穿你的把戲?」

廉正風嘿嘿冷笑:「山人自有妙計——我不會告訴你我進行跟蹤的具體情形,天機不可泄漏!」

我懶得和他再說下去,正想終止通話,廉正風又道:「告訴你一件事,使你可以知道我的跟蹤情形。萬良生昨天晚上,在藍天酒店的總統套房之中,和本城著名的美人幽會。」

他這樣說,使我感到突兀之至。

我忙道:「你不是說他幾乎二十四小時和何艷容在一起嗎?」

他道:「我說『幾乎』,並不是說『完全』。而且,和那美女的幽會,還是何艷容安排的。」

我怒道:「這樣不尋常的事情,你還說沒有特別事情發生!」

廉正風再次冷笑:「這種情形在豪富之間普通之極,屬於豪富的正常生活範疇。」

我勉令自己沉住氣,不和他爭吵,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這酒色財氣,難道也是外星人的生活享受?」

廉正風說:「我不知道——或許他要把自己裝成百分之百的地球人,以免他人疑惑他的身份。」

我沒有再說什幺,只是想到如果真的是外星人,卻這樣處心積慮把自己當成地球人,就有可能真的是有大圖謀!

廉正風道:「幽會的內容,你想不想聽?」

我苦笑,這是廉正風在向我示威,表示他的跟蹤真正到了無所不至的地步。

我道:「我只想知道他的表現,是地球人的,還是外星人的。」

廉正風的聲音聽來很沮喪:「百分之百地球人,如果外星人也有色中餓鬼的話,那我的判斷方可能錯誤。」

我連連苦笑,我和外星人打交道並非一朝一夕,什幺樣的問題都想到過,就是未曾想到過外星人是不是也有色中餓鬼!

廉正風雖然沮喪,可是他還是充滿了信心:「他會裝,我就會剝皮——把他的外皮剝去,叫他現形。」

我祝他繼續努力之後,才停止了這次通話。

使我思索的倒不是去想廉正風用什幺方法在跟蹤萬良生,而是想到現在的萬良生如果是外星人,為什幺要用百分之百地球人的行為來掩飾自己。

想來想去,沒有結果。

一直想到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也沒有開燈,所以當計算機榮光屏亮起來的時候,特別刺眼。

我看了一看,是亮聲的計算機信件來了。

亮聲並不直接和我通話,這使我感到事情有古怪。而且我等了三天才等到的回意簡單之極,只有兩句話:「有關何艷容女士,經向有關那門查詢後,確實只是經過消滅脂肪的過程,共消減脂肪七十公斤。」

亮聲不和我直接通話,我就沒有機會開門見山問他問題。

這令我十分氣憤,我立刻和勒曼醫院方面聯絡,可是得到的回答和幾天前一樣:由於特殊原因,亮聲先生無法和外界接觸。

我勃然大怒,雖然對方語氣溫和,客氣之至,我還是向電話吼叫:「告訴亮聲,立刻和我直接聯絡,不然他應該相信我有能力弄兩顆核子彈把格陵蘭冰原炸光!」

這樣說了之後,我意猶末足,再惡狠狠地道:「或許你是新來的、或許你只是一具計算機,不過你有必要知道我是誰。你可以去查一查資料,當年我可以把你們從瑞士趕到格陵蘭,現在也可以把你們從格陵蘭趕到海王星去!」

我在這樣說的時候,明知道一點作用都沒有,是典型的「虛言恫嚇」。現在的勒曼醫院和當年完全不能相比——現在的勒曼醫院規模究竟有多大還在其次,問題是它的勢力範圍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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