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星人上門

我一聽之下,訝異莫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就是明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

本來,老蔡所說的話普通之至,正是一個管家的待客之道。可是老蔡非常人也,除非是白老大這樣身分的人,他才會這樣善待──有一次,超級大豪富陶啟泉就差點沒有給他抓著頭髮拖出去!

我當然不以為這時候在裡面的會是白老大,因為老蔡的語氣很客氣,顯然他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這就是我感到訝異的原因──這來者何人,竟然能令老蔡對他刮目相看!

我仍然沒有聽到有人和他對話,接著老蔡又道:「要不你喝點酒?我知道書房有好酒,我去取來。」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迅疾推開門來,一眼望見老蔡確然在和一個人說話,兩人同時回頭向我望來。

我一看和老蔡說話的那人,大感意外。

那人非別,正是上次我到勒曼醫院去,接待我,並且和我討論人類生命配額的那位亮聲先生!

此人絕非地球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

他本來坐著,看到了我,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此君現在看來,完全是一個普通人──對他的底細,其實我也不甚了了,我不知道他來自哪一個星球,也不知道他原來的樣子如何。

不過我知道他在勒曼醫院,和其他許多外星人以及一些地球人,從事地球人生命的研究。

他們的研究成果,已經極有成就──其成就可以說驚世駭俗之至,我曾在許多故事中記述過。

最近一次和他們接觸,就是這位亮聲先生告訴我有關生命配額的情形。如今發生的事,可以說就是從我知道了有生命配額這回事而開始的。

要不是我在《算帳》這個故事中,記述了這件事,我看也就根本不會有那個徵求啟事,就算有,其中也不會提到我,事情也就和我無關。

如今,因此而生出那麼多事情來,溫寶裕懷疑就是勒曼醫院乾的好事,我也正要和他們聯絡,他自己找上門來,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我由衷的發出一聲歡呼,張開雙臂,向他走去,他也向我走了過來,我們熱烈擁抱,我用力拍著他的背,他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老蔡在一邊看著,神情很是高興,我心想,要是老蔡知道我現在抱住的根本不是人,他不知道會有甚麼表情。

老蔡大聲道:「我去拿酒。」

老蔡的耳朵雖然不好,可是身體十分壯健,他說走就走,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轉過身,向前跨出了兩步。

就在這時候,亮聲半轉過身,望向老蔡。

我絕對可以肯定,亮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老蔡卻已經停步,並且轉回身來,打著自己的頭:「真是,你不喝酒,剛才你說過,我一眨眼就忘記了,人老了,真不中用。」

這情形,就像是亮聲才和他說了話,而他在回應一樣。

我之所以把這個經過說得這樣詳細,是因為這種情形啟發了我,使我對一些本來無法設想的事,可以作出設想。

詳細情形如何,下文自會明說。

當下,我對這種情形,心中十分疑惑。而老蔡接下來又講了幾句話,立刻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團。

老蔡是向我說的,他道:「這位先生真好,他說的話,我句句聽得明明白白,不像你們,說話像蚊子叫,聽來不清不楚。」

我當然懶得和他說明,只是揮了揮手,告訴他這裡沒有他的事了。同時我用詢問的眼光,望向亮聲。

亮聲笑:「這位老先生聽覺不是很好,問題出在他的聽覺器官上,所以我直接刺激他腦部的聽覺神經,和他交談。」

我一面和他走上樓去,一面思索他所說的話,隱約捕捉到了一些甚麼,卻又並不具體。

當時,我想得很多,雜七雜八,沒有一個主要的頭緒。我只是順口問道:「貴院神通廣大,何不略施小技,令敝管家聽覺器官恢複功能?」

亮聲望著我笑:「衛君,你又迂了!他聽聲音的配額已經用完,我們本事再大,也無可奈何。」

我心中一動:「要是生命配額可以轉移──例如把他人的聽聲音配額轉到他的身上,那情形又將如何?」

亮聲盯著我看,他的目光不但十分銳利,而且有一股奇異的光芒──要是我有甚麼虧心事,一定會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之下,顯得十分不安。

而我既然胸懷坦蕩,當然不必躲避他的目光,我也望向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亮聲這才吸了一口氣:「理論上來說,貴管家如果得到了他人的聽聲音配額,他就可以聽到聲音。」

我緊盯著問:「生命配額的其他部分,也可以以此類推?」

亮聲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不過他的回答還是很實在:「不錯,理論上來說,可以。」

我雙手緊握著拳,揮動著:「那樣說,豈不是只要通過生命配額的轉移,受益人的生命可以無限制地延長下去?」

這時候我們已經進了書房,亮聲老實不客氣坐了下來,並且翹起了雙腳。

我並不遲鈍,這時已經看出亮聲是故意以不禮貌的動作來表示他心中的不滿。同時我也可以肯定,他有許多動作,例如盯著我看之類,都表示他對我很有意見。

我不知道那是為了甚麼──我只知道這一定是他來找我的原因。

我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嚴肅:「閣下既然化身成為一個看起來像是君子的地球人,那麼,行為也請比照君子來進行。」

我的用詞,十分羅唆,正合某些所謂「文藝作品」的用法,對於這種用詞方法,最準確的評語是:那不像是人說的話。

而我在當時是故意這樣說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亮聲根本不是人,用不像是人說的話,與之交談,不亦相宜乎?

而且不但是他對我不滿,我也對他不滿──上得門來,甚麼話也沒有說,就擺出一連串動作來,真是莫名其妙。

亮聲聽得我那樣說,整個人跳起來,大聲道:「我怎麼不君子了?」

我也大聲道:「有話不直說──非君子也!」

亮聲抗議:「不是說話不可以太直接嗎?那是禮貌。」

我教他:「陌生人之間可以如此,朋友之間如此,就變成虛偽,絕非禮貌!」

亮聲喃喃自語:「地球人的行為,真是複雜!」

我笑道:「你慢慢學吧,你對我有何不滿,從實道來。」

亮聲倒也爽快:「你不夠朋友,找到了生命配額轉移的方法,卻不告訴我們!」

他說得十分認真,而且再也不在表情上掩飾他的不滿。

我呆了一呆,叫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

叫了一句之後,我靈光一閃,知道他是為甚麼會來興師問罪的了──事情很明顯,又是那徵求啟事惹出來的。

徵求啟事上提到了我的名字,而稍有頭腦的人,看到了這樣的徵求啟事,一定可以聯想到徵求者要生命配額的用處,也可以進一步推想到徵求者已經有了轉移生命配額的方法。

而啟事上既然把我的名字抬了出來,再聯想到事情和我有關,也是很自然的結論。

當然是由於勒曼醫院注意到了這個徵求啟事──他們有理由加以注意,因為生命配額這個觀念,在地球上是由他們最先提出來的。他們又以為事情和我有關,所以才派亮聲而來。

想通了這些,我只好苦笑:「我還以為是你們不夠朋友──你倒反而怪起我來了!」

亮聲的反應極快──他腦細胞活動的速度,可能超過地球人一百倍,一聽得我這樣說,不必我再作進一步解釋,他就道:「啊!不關你的事,這就奇怪了,是誰刊登這個徵求啟事的呢?」

這時,可以肯定,事情和勒曼醫院無關。

我當然也不必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這時我對亮聲的出現,極表歡迎──和他討論整件事,比和任何人討論更好。

我立刻道:「為了找尋這個徵求者,我們已經做了不少工作,可是一無所獲!」

亮聲道:「願聞其詳。」

我就把這一個月來,有關這件事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包括了陶啟泉、大亨那一干豪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用錢購買生命配額在內。

在說完了陶啟泉他們那些人的意圖之後,我和亮聲之間有一段對話。這段對話和本故事關係不大,可是我還是把它記述在下面,因為在這段對話之中,很可以體現「旁觀者清」──亮聲這個外星人,對地球人行為了解之透徹,竟然在我之上!

對話是由我先引起的──我對於陶啟泉他們的行為,始終不以為然,所以把這個情形說了之後,面對一個外星人,我有些慚愧的感覺。

我道:「他們這些人一心想要購買他人的生命配額,用在自己身上,地球人的行為之中,甚多不堪者,這一項也可以算是典型之至了。」

亮聲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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