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腦死

我再望向朱槿:「然則,你認為我能力,把他救出來?」

陶啟泉一直沒有怎麼出聲,大約是他覺得有點愧對我,這時,他才哼了一聲:「衛斯理,你真有點悖時了,難道時至今日,還能去劫法場不行?」

我呆了一呆,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搖頭:「裡面權力鬥爭的事,我更加無能為力了!」

我明白是,如今加在鐵天音身和那個死者身上的罪名,無非是貪污腐敗,想擴張鞏固自己權力的一方,也高舉著反貪污反腐敗的大旗。是,根本全部都是貪腐的狗官,哪有什麼清白的?無是權大的要整死權小的而已,只要有權,哪怕真爛到近天下都知,依然在高位之上,失了權的,自然被打到在地,再踏上一腳。

這種醜惡的權力鬥爭,可以在任何的名義下進行,反貪反腐,算是堂皇的了,一場歷史上最大的爭權,甚至被冠以「文化」之外,開人類歷史之大奇!

陶啟泉的意思我明白,不必劫法場、鬧公堂,只消讓他再有權,自然所有的罪名,都可以一筆勾銷,不但無罪,甚至還可以大大地風光──這是有許多現成的例子,放在那裡的!

然而,我當然也沒有能力使鐵天音可以恢複權力。我正想表示這一點,白素突然低嘆了一聲。

在白素的低嘆聲中,我陡然心中一亮,更進一步地明白了!

說來說去,祭起了鐵天音求救信的這個法寶,他們的目的,仍然是想我去找勒曼醫院,以改善老人家的狀況!

老人家的狀況一有改善,又可以控制局面,而老人家和鐵大將軍的關係極好──鐵天音能在他父親早已不在其位的情形下,還混得那麼好,靠的自然也是這一點!

只要有老人家這個後台,鐵天音一樣可以風風光光,什麼事也沒有!

這是打救鐵天音的「釜底抽薪」之計,只有如此,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自然,老人家又有了控制力,陶啟泉和大亨他們,也得其所哉,可以在一個統一的網路之中,官商勾結,大撈其油水了!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的神情,複雜之至。

我當然不願意為陶啟泉、大亨,以及更多的財團去開山辟路,介理,鐵天音卻非救不可。

這兩個辦法,確然又是打救鐵天音的最佳方法!

白素知道我的心意,她在我的身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表示支持我。

其餘的人,都一言不發地望著我。

我想了一會,才抬起頭來,問朱槿:「老人家現在的情形怎麼樣?」

朱槿的回答,言簡意駭:「只差一口氣。」

只差一口氣,那就是和死人相比,只差一口氣,那是死亡的邊緣!

人總是要死的,那是人這種生命形式的鐵律,除非能根本改變人的生命形式,否則無法避免這一規律──歷史上,許多人,尤其是帝王,都一心想改變生命形式,以求達到避開這個規律之目的,但是成功的例子,少之又少。

我知道有幾個現代的例子,但是都和勒曼醫院無關,勒曼醫院是否有能力避開死亡,我也不知道。

陶啟泉看出了我的猶豫:「不必要他永生不死,只要再有兩三年時間,就夠了!」

我怒道:「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為你們打算。」

大亨道:「一樣的,反正你做了這件事,一舉兩便,大家有好處。」

我道:「兩年之後又如何?」

陶啟泉揚眉:「估計到時,貪污已可以成為制度──一位經濟學家說過:當官僚的貪污上了軌道,形成制度之後,一切就好辦了!」

大亨由衷地道:「旨哉斯言!」

我來回踱著步,因為,我想,除了這個辦法之外,總還應該另有辦法的。

朱槿哼了一聲:「鐵天音被當著重要之極的人物,希望能在他的身上,串連出一大堆人來,現在他的處境,……」(此處原文缺漏)

「……總得先見一見他!」

朱槿老實不客氣地道:「你太天真了,要是有人能見得到他,不必你衛斯理出馬,旁人也可以救他了吧!」

我厲聲道:「他被隔離審查,是誰下的命令?」

朱槿一字一頓:「就是摸不著頭腦,要不然,怎麼叫『君龍無首』呢?」

我呆了半晌,情形混亂到這種地步,雖然意外,但倒也不是超乎想像之外,這種情形,歷史上曾出現過,最近的一次,是太平天國的末年,各個「王」之間,你打我,我殺你的,也曾有過大混亂,也曾出現過重要的官員失了蹤,竟不知是那一方面下了手的情形。

我又來回走了幾步,長嘆一聲,在這樣的情形下,要救鐵天音,就只有向這條路走了!

我沉聲道:「好,我先進行,但我的能力範圍,只能達到和勒曼醫院聯絡。」

陶啟泉道:「你可以求他們進行。」

我道:「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的話。」

這方面,倒還是大亨為了乾脆:「老陶,放心,為了這姓鐵的小子,衛斯理必然會盡全力!」

我大聲道:「正是,各位請吧!」

朱槿、陶啟泉、大亨三人離去,我心中煩躁得很連禮貌也不顧了,自管自笑著喝酒,白素送了他們離去,回來坐在我的身邊,柔聲道:「去找一找勒曼醫院,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我重重頓足:「一來,我不喜歡被人擺弄;二來,我也不喜歡去求人!勒曼醫院表面上對我很客氣,可是那種冷淡淡的態度,卻也叫人受不了──老實說,就算我要死了,我也不願意去求他們!」

白素道:「天音是鐵旦的兒子!」

我道:「我又不是直接去救他,這種方法,類似『曲線救國』,若是無效,更是冤枉之至!」

白素道:「目前,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我不等她說完,就道:「我看,事情也不是那麼急,暫緩三天──」

白素也不等我說完,就道:「要是就在這三天之內,有了變化,天音也像那死者一樣,你愧對好友,就得抱恨終生了!」

白素的話,不由得讓我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一時之間,僵住了作聲不得。

白素道:「我知道你想用三天的時間,去調查一下,這樣吧,你立刻去聯絡勒曼醫院,我去做調查。」

我大喜過望,向白素一揖到地:「有勞夫人大駕,本人在此謝過了!」

白素「呸」地一聲:「油腔滑調!」

我道:「我說正經的,這種事很是難查,你準備如何著手?」

白素一揚眉:「既然交給我去查,你就別管了!」

我連聲道:「是」──事情交給白素,只有比我自己去做更好,我管來作甚?

我有一個勒曼醫院的聯絡電話,曾經使用過幾次。我自從知道了勒曼醫院的真正性質之後,實在很不願意和他們來往。

我對勒曼醫院的認識,是逐步加深的。開始,我只當那是幾個地球上的醫學怪傑創立的,致力於研究人體的無性繁殖法,可以產生每一個的複製人,從而消除人體某些本來無可挽救的疾病。

後來,知道他們的神通,更是廣大,可以令人的「思想組」(靈魂),轉移到別一個身體去,傳奇人物年輕人和原振俠醫生,就經過這樣的轉換過程。

再後來,我又知道了勒曼醫院之中,有來自多個星體的外星人在工作,雖然看不出他們對地球有什麼惡意,只有好處,但是整個目的,都已十分明顯──那是一個規模龐大之極,由各星體組成,聯合研究地球人的一個組織!

我不知道各個星體的外星人,在成立這個組織時,曾有什麼協議。而作為被研究對象的同類,就必然會產生不自在的感覺。

當然他們對我很客氣,但是,當研究人員小心翼翼地把一頭白老鼠捧在手中的時候,白老鼠如果有人的感覺,你想它會高興嗎?

所以,當我拿起電話來的時候,我還是有點不情不願。不過,我想我和勒曼醫院中的幾個人,私人交情交情很不錯,要開口求他們點事,也不致於太難堪就是了。

這正合了一句古語:「上山打虎易,開口求人難!」

電話一通,這一次,換了一個很動聽的女聲,我只是提出了要求:「我有事需要幫助,要見一見我的幾個朋友,請安排!」

我故意並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果然,那邊並不需要這一點,那自然是根據聲波的頻率,他們立即可以知道我是什麼人,這時,我的一切資料,一定全都顯示了出來。果然,那動聽的女聲回答:「好的,衛斯理先生,請略等──」

真是「略等」──只不過三五秒,就有了回答:「竭誠歡迎閣下,請你到哥本哈根,會有人和你聯絡。抱歉的是,衛先生你的幾個熟人都不在,有的回去了,有的難以分身,但保證閣下仍然會得到我的最佳接待。」

我倒並不在乎這一點:「謝謝,能多認識一些新朋友,那才是賞心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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