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到銀行去的電話

約克厲聲道:「你這種故事,騙不了我,更騙不了她!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誰的手中!別忘了,她雖轉世,但她仍有前生的記憶!」

我道:「你的說法太武斷了,要是她的前世不知道是誰殺她的,那麼轉了世之後,一定也不知道。」

約克雙眼瞪得極大,望定了我:「別忘了在她前世死後,今生生前,有一段時間,以靈魂的形式存在的!」

我知道約克提出這一點來的目的是什麼,所以我反間:「那又如何?」

約克悶哼:「那又如何?當她以靈魂的形式存在之際,她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我嘆了一聲——一般人確實如此認為生命的形式,由人轉成靈魂之後,生前不知道的,就一下子什麼都知道了。、這種想法,自然想當然之至,靈魂是人的記憶組,無形無跡。當生命以「活著」的方式存在之時,記憶組通過身體的活動,不斷增加。一旦離開了身體,靈魂並沒有再增加記憶的能力。

說一個淺白一點的例子,一個人若生前是一個糊塗的人,那麼死後,也必然是只糊塗鬼。

若是再世為人,保留了前世的記憶,又有了身體,自然記憶增強。但由於不可知的情形,絕大多數人在再度的有了身體之後,會把前世的記憶,抹得一千二凈。

這一切,全是我多年來和靈魂接觸溝通,一點一滴聚積得來的心得,得來匪易,非同小可,連普索利爵士這樣的大權威,也佩服無比。

約克在資格方面,顯然這不夠,所以才會有這種膚淺的想法。

我搖頭道:「事情不如你所想——如果她生前以為是牛頓殺她的,她就會一直以為如此。」

約克還想爭辯,普索利己然喝道:「別和衛斯理爭,他見過的靈魂,比你見過的人還多!」

普索利此語,倒不算誇張,我曾幾度進入不同的「陰間」,見到在陰間中的靈魂之多,不可勝數。

約克還是不服氣,可是,他顯然對普索利十分忌憚,所以連禿頂也漲紅了,卻不敢再出聲。

我望著他:「我們討論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你可知道如今是一個三十歲有為青年的呵佳身在何處?情形如何?」

我這一問,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

因為這是一個最關鍵性的問題了!

約克苦笑:「我不知道,我在來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她已轉世,也不知道她已慘死。」

我道:「沒有人知道阿佳現在的情形,而牛頓又隱名埋姓,匿居在此,普通人絕對找不到。一時之間,倒亦不怕阿佳忽然出現來報仇。」

約克盯著牛頓,彷彿在說:「報仇者就在這裡!」

我道:「讓我們探索三十年前慘事發生當晚的情況,有一個極關鍵性的問題要深入研究的,不知大家可曾留意到?」

一個高個子應聲道:「是,那個阿佳打到瑞士銀行去的電話,是怎麼一回事?」

「不錯,我指的就是這個問題——那是一切不幸事件的關鍵,如果不是那個電話,就算以後的情形不變,阿佳仍然人頭落地,她也不會以為牛頓欺騙了她,自然也不會以為牛頓是兇手了。

「據牛頓說,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照說,銀行方面,一接到電話,就應該立刻照阿佳的意思辦事,怎麼會讓阿佳碰了一個釘子呢?

「阿佳碰了釘子,而且挨了銀行的罵,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牛頓在騙她。而她則在這個念頭最盛的時候,突然死亡!

「所以,不論她是處於靈魂狀態也好,處於轉世之後情形也好,始終最盛的都是這個念頭;牛頓騙了她!從這個念頭開始,她自然也就認定是牛頓殺了她!

「所以,這個電話重要之至。」

一時之間,人人都向牛頓望去,牛頓現出的神情,複雜之至,在憤怒之中,又帶著茫然,他無助地揮著手,喘了好一會,才道:「我當時被阿佳的慘死,打擊得魂不守舍,腦中一片空白,耳際只聽到阿佳捏手指的格格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約克一聲冷笑,打斷了他的話頭:「那你還知道為了保護自己而放火毀屍?」

牛頓苦笑:「我想,那隻好算是下意識的行為。」

普索利道:「別打擾他。」

牛頓道:「一直到我離開了科西嘉,我才想起來,那電話是怎麼一回事?若不是電話出了錯,阿佳就不會對我懷疑。我親自到瑞士見銀行的主管,主管一聽到我的投訴,立時徹查——」

他說到這裡,大大的吸了一口氣:「查下來的結果是,阿佳打電話去的那晚值夜班的一個女職員,主管立即把叫進了辦公室,並且翻查了當晚的電腦記錄——那是絕對的秘密,那女職員道:『當晚,我只接到了杜拜王子的一個指示,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電話來過。』我道:『不,有人打過來,接聽的是一個男人。』主管搖頭:『只有一個值班,不可能是男人,要三天之前和三天之後,才有男職員當值。』」

牛頓吁了一口氣:「我一聽到就傻了,我道:『那是怎麼的一回事?』主管道:『銀行方面並無差錯,出現錯誤的情況,只可能有兩種:一是你撥錯了號碼,二是電話在接駁之中,弄錯了號碼。』我道:『這……怎麼可能?我聽到……電話一接通,就有男人的聲音,說是銀行。』主管道:『是你打的電話?這個戶口,應該由一個女子的聲音來下指令的。』主管用很疑惑的神情望著我,我唯恐事情敗露。就匆匆走了!」

普索利道:「你沒有再查下去?」

牛頓道:「有!」

他說了一個字之後,停了片刻,才道:「由於我在銀行的存款不少,所以再查,銀行也很客氣,但是結果和上次一樣,銀行方面,並無出錯……但是我又不信阿佳會撥錯號碼,電話公司說電話的接駁,全是自動化的,出錯的機會是零,那……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想了幾千幾萬遍,可就是想不通。」

我舉起手來:「如果有人預謀要殺阿佳,早就伺伏在莊院中的活,有無可能?」

牛頓道:「太有可能了,十個人也有可能。」

我道:「那就可能作出簡單的假設,那人在電話線路做了手腳,不論你撥是什麼號碼,都接到他那裡去。」

這本來是技術上極簡單的事,我一提出來,各人都有同意之色。

我的這個假設,對於牛頓來說,也是有利的。因為若是早已有人藏匿在莊院之中,那自然意謀不軌,大有可能是兇手,對牛頓洗脫嫌疑,大有幫助。

可是,在各人都有同感時,牛頓卻搖頭:「不,我認為不可能。」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記得很清楚,電話一接通,那邊的男聲就先說是銀行。」

我不禁嘆了一口氣:「牛頓先生,即使在三十年之前,竊聽設備也已十分先進。若是有人能在電話線路上做了手腳,那麼,他自然也能布下竊聽裝置。」

牛頓陡然一震,雙手無目的地揮動了多次:「你的意思是……我和阿佳的對話……全被人偷聽去了?」

我道:「我只是指出有這個可能,在這個可能之下,那人就知道你們會打電話到哪裡去。」

雖然我只是作了一個假設,但牛頓卻已然像遭到了雷砸一佯,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強調了一下:「那隻不過是我的假設。」

牛頓喃喃地道:「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這……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他為什麼要我過著悲慘的生活?」

大家都不出聲,因為這個問題,除了他自己之外,並沒有別人可以回答。

牛頓面肉抽搐:「我沒有仇人,我本來是一個再平凡不過……又瘦小的弱者,不會有也不敢有敵人,後來我變成了富翁,我從來不吝嗇,總是儘力去幫助別人,更加沒有敵人,要說……有的話……那只有一個……只有一個……可能,只有一個可能……」

他斷斷續續的說到這裡,陡然抬起頭,向約克望去,他面肉扭曲,神情可怖目光更是凌厲之至。被他這樣望著的人,都不免吃驚,約克也不例外,疾聲道:「你心中在想些什麼?」

牛頓直言不諱:「我在想,只有一個人會是我的敵人,因為我搶走了他的戀人,他也恨阿佳,因為阿佳變心了。」

那是直指約克了,約克居然並不否認:「是的,我恨極了你,也恨阿佳,但那全是知道你幹了這樣的臟事之後的事,在今夜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曾有什麼事發生過。」

牛頓剛才還像是繃緊了弦的弓,這時一下子泄了氣:「對,你不會是兇手,你根本不知在阿佳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

普索利忽然問了一句:「約克,在阿佳遇害之後她的靈魂有沒有和你接觸過?」

普索利這一問,很有道理——阿佳慘死之前,仍認定是牛頓殺了她,那麼一縷冤魂,如果要找人傾訴的話,最好的對象,當然就是以前的戀人了。

約克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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