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尋尋覓覓

依舊是悠揚的笛音。

依舊是面對西門吹雪。

坐的依舊是那個位置,杯中依舊是碧綠澄清的竹葉青。

只是,陸小鳳這次不是來,是去。

杯中有酒,豪氣頓生。

陸小鳳心中有的,是豪情,不是離情。

西門吹雪心中升起的卻是離情:「你不等小玉好了一起走?」

陸小鳳搖頭道:「她在你這裡養傷是最安全的地方。」

西門吹雪道:「你把這個熱山芋交給我?」

陸小鳳道:「你錯了。」

西門吹雪道:「哦?」

陸小鳳道:「她不是山芋,更不是燙手的山芋。」

西門吹雪道:「那她是什麼?」

陸小鳳道:「美女,一個受了傷的美女。對於這種能親近美女的機會,要不是我十萬火急,我絕對不會讓給你。」

西門吹雪道:「只要我隨便吆喝一下,我身邊就可以有成群活蹦蹦的美女,我為什麼要守住這個機會?」

陸小鳳道:「因為你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我不懂。」

陸小鳳道:「你知道人家對你的稱呼嗎?」

西門吹雪道:「什麼稱呼?」

陸小鳳道:「他們說,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西門吹雪道:「這跟小玉有什麼關係?」

陸小鳳道:「有,大有關係!」

西門吹雪道:「哦?」

陸小鳳道:「小玉受了傷,流的就是血,只有你這個吹血的西門吹雪,才能把她受傷的血吹走,讓她變成一個活蹦蹦的美女。」

西門吹雪道:「你要我照顧她到什麼時候?」

陸小鳳道:「到她能起來走的時候,或者——」

西門吹雪道:「或者什麼?」

陸小鳳道:「或者是她想走的時候,又或者——」

西門吹雪道:「還有或者?」

陸小鳳道:「當然有。」

西門吹雪道:「又或者什麼?」

陸小鳳道:「又或者,你希望她走的時候。」

西門吹雪道:「我會希望她不走嗎?」

陸小鳳道:「很難說,因為她是個很解風趣的美人。」

西門吹雪道:「你要我照顧她,我絕對好好照顧她,可是,你把我西門吹雪看成是什麼人?」

陸小鳳道:「一個能開玩笑的人。」

西門吹雪道:「你為什麼要開我玩笑?」

陸小鳳道:「因為你心有離愁。」

西門吹雪道:「哦?」

陸小鳳道:「我開你玩笑,只不過想沖淡你心中的離愁而已。」

西門吹雪道:「你呢?你一點離情也沒有?」

陸小鳳道:「沒有。」

西門吹雪道:「你是個無情的人。」

陸小鳳道:「我有情。」

西門吹雪道:「什麼情?」

陸小鳳道:「豪情。」

西門吹雪道:「我不了解你。」

陸小鳳道:「你想了解我?」

西門吹雪道:「是的。」

陸小鳳舉起杯中酒道:「我們先幹了這杯。」

西門吹雪乾杯後,卻看到陸小鳳站了起來。

西門吹雪道:「你要走了?」

陸小鳳道:「是的。」

西門吹雪道:「那我怎麼了解你?」

陸小鳳拿起桌上的筷子和碗,用筷子敲在碗上,高聲唱道:

「誓要去,入刀山!

浩氣壯,過千萬!

豪情無限,男兒傲氣,地獄也獨來獨往返!

存心一闖虎豹穴,今朝去,幾時還?

奈何難盡歡千日醉,此刻相對恨晚。

願與你,盡一杯!

聚與散,記心間!

毋忘情義,長存浩氣,日後再相知未晚。」

歌已盡,酒已空。陸小鳳放下碗筷,轉身離去。

「慢著!」西門吹雪隨著大喝聲站起,走向又轉過身來的陸小鳳。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他的一雙手。

他的手緊握著陸小鳳的雙腕,陸小鳳的手也緊握著西門吹雪的腕。

西門吹雪激動地輕輕吟誦:「毋忘情義,長存浩氣,日後再相知未晚。」

西門吹雪眼中已濕潤。陸小鳳放開西門吹雪的手腕,大步走了出去。

只聽陸小鳳豪放的歌聲,猶自在黑夜中繚繞:「毋忘情義,長存浩氣,日後再相知未晚。」

風。海風。

海風吹在陸小鳳身上,陸小鳳站在懸崖上。

浪潮輕拍,那節奏的韻律一起一伏的傳入陸小鳳的耳中。

他想起一種聲音。呼吸的聲音。

——沙曼酣睡時細微均勻的呼吸聲。

他忽然了解到一件事。

他了解到,為什麼情人都喜歡到海邊,注視著茫茫的海水,去尋找昔日的回憶。

原來海水輕撫岩岸和沙灘的聲音,就和情人在耳邊的細語一樣。

在海邊勾起的,常常都是最令人難忘、最刻骨銘心,也最甜蜜的回憶。陸小鳳決定了一件事。

——假如要定居,就和沙曼在海邊定居。

然而,沙曼呢?

——沙曼,沙曼,你在何方?

燈。點燃的燈。

燈在陸小鳳手上。

燈光在移動,因為陸小鳳的腳在移動。

沒有。什麼也沒有。

陸小鳳已經就著燈光,照遍了屋中各處,連一點暗示的痕迹也沒有發現。

——老實和尚居然連一點暗示也沒有留下來?

陸小鳳認為這是不可思議的。

他們千方百計,無非要迫陸小鳳就範,而劫持沙曼,無疑是為了要威脅陸小鳳。

這等於是到了攤牌的時刻。但是,見不到和你攤牌的人,你如何攤牌?

所以陸小鳳一心認定老實和尚一定會留下什麼指示給他,好讓他去攤牌。

但陸小鳳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放下燈,他忽然感到一股寒意。

——老實和尚劫走沙曼難道和小老頭他們無關?

——老實和尚劫走沙曼,難道真的要對沙曼不老實?

陸小鳳的恐懼很快就消失了。並不是因為他相信老實和尚不是好色之徒,而是發現了一件事。

他發現的,其實不是一件事。

只是兩個字——宮九。

這兩個字不是用手寫的,是用指力刻在木桌上的。

陸小鳳只顧拿著燈到處找尋,卻忽略了燈下的木桌上,本來就刻著這兩字。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一定和宮九有關,但是看到老實和尚用指力刻下的這兩個字,陸小鳳的人才輕鬆下來。因為他心中一直有個陰影,他很害怕沙曼的失蹤完全和宮九無關。

現在一切疑慮都消失了。他要對付的人,只有宮九。要找宮九,他必須要找鷹眼老七。

要找鷹眼老七,他必須要到長安。所以陸小鳳就乘著月色,踏上往長安去的路。

酒。裝在碗里的酒。

裝酒的碗被鷹眼老七拿著。這是他今晚拿過的第二十四碗酒。

他還是和前面的二十三碗一樣,咕嚕一聲,就吞入肚中。

喝到第二十六碗的時候,鷹眼老七以為自己醉了。

因為他忽然發現,原來放碗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把刀。他用力揉眼睛。

「你不用揉眼睛,你沒有醉。」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鷹眼老七回頭,看不到人。

鷹眼老七注視著桌上的刀,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醉?」

「因為你看到的刀,是真真正正確確實實的刀,不是你的幻覺。」聲音又在他身後響起。

鷹眼老七在這聲音說了一半時,突然回頭,但是依舊什麼也看不到,聲音依舊從他耳後傳入。

鷹眼老七頹然回頭,拿起桌上的刀,道:「這就是我的刀嗎?」

聲音響起:「本來是你的。」

鷹眼老七道:「現在呢?」

「現在也是你的。」

「那你為什麼把刀拿走幾天?」

「因為我要偷刀立威。」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這樣你才會來長安。」

「你很了解我,你是誰?」

「我不了解你,我是陸小鳳。」陸小鳳說完,人就坐在鷹眼老七的對面。

鷹眼老七道:「你為什麼要把我引來長安?」

陸小鳳道:「因為我希望我的日子過得舒服。」

鷹眼老七道:「這跟你過日子有關係嗎?」

陸小鳳道:「有。因為你去找西門吹雪的時候,住在他家的人,剛好是我。假如我不把你引走,你沒事就來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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