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眼淚的功用

見這等情形,我和紅綾都想出聲阻止,唯恐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之下,一舉傷害了那海冬青。

誰知道鷹兒的動作快,海冬青的動作也絕不慢,也沒見它有甚麼動作,身子陡地升高,而且時間扣得極准,鷹兒才一撲到,它便升高,鷹兒就撲了一個空,被它佔了先機。而它也立即反攻,當頭啄下,啄向鷹兒的頭頂。

這一下,我們又為鷹兒擔心,只見鷹兒身子一側,可是仍未能避得開,還是在背後,捱了一下,幾根翎毛,隨之飄落。

紅綾看得大是心痛,怪叫了一聲,只見鷹兒被海冬青啄中之後,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身子向下沉去,海冬青卻並不追,只是身子停在半空,向下看去。

也就在此際,只見身子正在下沉的鷹兒,陡然一聲怪叫,凌空翻飛,電也似的,射向海冬青。

那海冬青幸而未曾追下去,不然,必定迎頭相碰,此際鷹兒電射而至,它也發出一聲怪叫,雙翅一束,衝天飛去,鷹兒隨後便追,雙方去勢都快絕,轉眼之間,成為兩個小黑點,沒入青冥不見。

這一切過程雖短,但看得我們,如痴如醉。這一鷹一隼,就宛若兩大武學高手過招,鬥智鬥力,一擊不中,立刻遠揚,迅若電光石火,看得人心曠神怡。

紅綾的想法,和我們略有不同,她道:「他們到天上去比拼了!」

我怔了一怔:「鷹集雖非同類,但也不是天敵,不致於會拼個你死我活。」

紅綾眉心打結:「我不知道,只是鷹兒在撲出去的時候,叫了一下。」

白素心細,便問:「它叫了甚麼?」

紅綾遲疑了一下,想是那「鷹語」很難翻譯,她道:「鷹兒說,窗外那……不是好東西,它要把它生擒活捉。」

我和白素不禁一呆——我們當然不是不相信紅綾的話,只是事情太奇怪了。

生活在極北之地的猛禽海冬青,居然會在亞熱帶出現,那已經夠突兀的了,那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帶它來的。

而鷹兒又說它「不是好東西」,那又是甚麼意思?鷹兒雖然勇猛,但是海冬青也不是好對付的,我們又怕鷹兒會吃虧,又不知道海冬青的主人是誰。

在這一點上,紅綾比我們有信心,她道:「鷹兒說要把那鳥兒生擒活捉,它一定能做得到。」

白素吸了一口氣:「先看看那盒子。」

剛才,被那突然出現的海冬青一打岔,甚至沒有時間把那盒子打開來,看看那三件法物是不是在。

白素一說,紅綾便搶前一步,取下那隻盒子來。那盒子的蓋上,頗有幾個機關,紅綾不耐煩一一解開,大手一拍,就想把盒子拍碎。

我忙叫道:「不可!」

我一面叫,一面自她的手中,搶過了盒子來,打開,在打開的時候,我還在道:「盒中的三樣東西,奇特無比,是我見過的最怪異的物件。」

正說著,盒子打開,紅綾首先「哈」地一聲——盒子是空的!

說是空的也不對,因為盒中有一張折得很巧妙的紙條。一看到那種摺紙法,我心中又是一熱。那種把紙張先折成條形,再折成「北斗」形狀的折法,叫做「七巧方勝」,正是家鄉中人,傳遞書信時所用的方法!

我一伸手,取過紙來,只用一隻指頭一搓,就把紙條搓了開來。白素「啊」的一聲:「莫非真是故人有音訊?」

我打開紙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行雁子,一共是七隻。

剎時之間,我只覺得鼻子一陣發酸,兩眶熱淚打滾,就要湧出。

七叔,真的是七叔!

那七隻排成一排,斜飛的飛雁,正是七叔的標誌,我是自小看熟了的。如今又重現眼前,那麼多年不通音訊的親人,忽然有了下落,多少年前的事,一起湧上心頭,甚麼叫「百感交集」,這才算是知道了。

白素靠了過來,她握住了我的手,低聲道:「七叔?」

我點了點頭,淚水已經忍不住了——人悲傷的時候會流淚,極高興的時候會流淚,還有就是很激動的時候,也會流淚。

白素再道:「七叔他沒有說甚麼?」

那紙上,只有七叔的標記,可是一個字也沒有,白素這一問,使我感到,那麼多年,不通音訊,而七叔竟然一個字也不寫給我,未免太狠心了些,心中再感到一股委曲,淚水就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掉了下來,都灑在手中的那張紙上。

我這時淌淚,是自然而然的事,而再也想不到的是,淚水落到了紙上,沾濕了紙,頃刻之間,紙上就現出了一行字跡來。

那一行字只有八個,鐵劃銀鉤,正是七叔的筆跡,寫的是:「速來剛渡,林中相會。」

我又是一陣全身發熱,轉過頭去,淚眼模糊,想對白素說話,但是竟說不出聲來。

白素拍著我的手臂,道:「看清楚,字快沒了!」

我呆了一呆,再去看那紙時,紙上的八個字,正在迅速消退,轉眼之間,便不見了!

我張口,待將那八個字,默念一遍,但白素一伸手,就遮住了我的口,搖了搖頭,我也立時會意——七叔採用了如此隱秘的聯絡方法,自然是怕隔牆有耳之故,我立時點了點頭。

白素拉著我,一起出了屋子,這才一面走一面道:「你快去剛渡和七叔相會。」

我才一知道七叔的消息,恨不得立時飛了去,但一冷靜下來,就知道事情必然和二活佛有關,我萬萬不能被人跟蹤,這事草率不得。

所以我道:「我會儘快走。」

白素取出手絹來,在我眼角抹拭著:「真有趣,七叔算準了你會落淚,要不然,他的訊息,你就收不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自小被他看著長大,他當然了解我的性情。」

後來,我把那張紙,拿給戈壁沙漠看,兩人在經過了研究之後,嘆服之至。他們說:「那隱形墨水,是特殊的配方。除了人類的眼淚之外,沒有任何一種方法可以使它顯形。而人類的淚水,化學成分極之複雜,根本沒有法子在實驗室中合成,所以——」

他們不說下去,我也明白。所以,若不是我當時由於心情激動,自然而然湧出了眼淚,落到了那紙上的話,那我就得不到七叔傳給我的訊息了——這種傳遞訊息的方法,普天之下,也真只有七叔這樣的妙人,才能使得出來!

白素抬頭向天,神情悠然嚮往:「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可是想想他的行事,也夠令人佩服的了,他盜走了法物,拐走了秋英,擺明了不畏強權,定要實現當年老喇嘛對他的付託,簡直不像是一個現代人!」

我則另有感嘆:「只是不知道他當年離開家鄉之後,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也不知道何以他竟會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害!」

黃蟬曾說,根據x光的分析,那盜寶人的頭部骨骼,竟沒有一塊是未曾變形的,由此可知他所受過的創傷是如何之甚。

他是在甚麼樣的情況之下,受了這種創傷的,當然難以想像。但只要一想起來,也就足以令人遍體生寒的了。

白素又道:「你的行蹤,要如何瞞過黃蟬,倒是一個大難題。」

我在想的,也正是這個問題,我道:「要瞞過她一個人,倒還不難——你能絆得住她,難的是,天知道她究竟動員了多少人力物力在監視我們!」

白素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適當的方法來——雖然我有一千多種方法,可以擺脫監視或跟蹤——可是用來對付黃蟬和她所代表的強權勢力,似乎部沒有百分之百安全的把握。

而事情和轉世二活佛有關,又萬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不然,轉世的二活佛,必然會在這世上消失,又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行轉世了!

在外面踱了好一會,都沒有萬全之法,白素道:「七叔雖說『速來』,但是安全第一,你不能貿然上路。」

我心急如焚,但是也不能說白素是過度小心,應該照她所說去做。

正在此際,忽然聽得頭頂之上,傳來了一下鷹兒長鳴之聲,抬頭看去,只見一大一小,兩隻猛禽,正在空中,如流星飛渡,向我家的方向,疾飛過去。

相隔雖遠,但也可以看出,在前面的那隻,體型較小,正是那頭海冬青。而在後面的那隻,相隔只有三公尺,和前面的海冬青,飛得極近的,卻是我們的鷹兒。

雖然是兩隻鳥兒在天空上疾飛,可是看起來,很是異樣,白素首先「咦」地一聲:「看,我們的鷹兒,真的把那海冬青抓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天空上雖然不是一隻鳥抓住另一隻鳥,但是那一前一後的飛翔情形,卻一看就叫人聯想到了一架飛機,正在逼隔另一架飛機。而且,顯然是我們的鷹兒佔了上風。

我忙道:「快回去看!」

我和白素一起行動,何等快速,但是再快,也快不過鳥兒的飛翔。一進屋,就見到客廳之中的情景。只見紅綾喜得張大了口在跳,海冬青在滿堂飛舞,但是它飛到哪裡,鷹兒就追到哪裡,看來像是要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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