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河底獲寶

白素向我望來,我大聲道:「先把小郭放出來!」

我以為提出這個要求,一定會有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誰知道黃蟬真有過人之能,竟然一口答應:「好,我們這就啟程——只是郭先生的事件,在到我手之前,他已受了不少驚恐,與我無關,而且與他所犯的事的嚴重性來比較,他所受的驚恐,也不算甚麼,請兩位諒解!」

我忙道:「那不要緊,能恢複他的自由就好。」

黃蟬的回答更乾脆:「明天見。」

等通話完畢,我才問:「受了點驚恐,那是甚麼意思,嚴刑拷打?」

白素搖頭:「小郭也算是國際知名人士,不致於,但提出的那些指控,足夠他在牢獄過一輩子,你猜這傻瓜做了些甚麼?」

我苦笑,稱小郭為「這傻瓜」,我完全同意。我道:「他一定在散布二活佛是假的訊息。」

白素皺著眉:「黃蟬要見我們,又是為了甚麼?」

我道:「那更簡單了,他們絕不容許這個訊息散布出去——我看,小郭在『驚恐』之中,已經把訊息是自我這裡來的供了出來,所以黃蟬才要來根查。」

白素皺著眉,要應付黃蟬不難,但要和黃蟬身後那龐大的支持勢力周旋,卻是麻煩之極的事。

我想了一想:「以不變應萬變,逐步應付。」

白素伸出手來,和我互握,我們兩人同心合力,度過不少難關,每當雙手互握,勇氣就會倍增。

黃蟬來得好快,第二天凌晨,天還沒有亮,門鈴聲大作,她和小郭已在門口了——這種時候來到,她當然是通過特別安排的交通工具來的。

一進門,小郭就擁抱我,他看來並沒有怎樣,只是臉色極度蒼白,他道:「衛斯理,對不起,我招了你出來。」

這一事,我早已料到了,但我還是吃驚:「他們對你動了刑?」

小郭搖頭:「沒有,只是一落入他們手中,他們提出來的指控,罪證確鑿,我畢生都將在黑牢度過,那種極度的恐懼感,令我精神崩潰,只求有超生的機會,明知會替你帶來麻煩,也顧不得了!」

小郭說得很是懇切,我也了解到人在絕望時所產生的恐懼感,是如何之可怕。

而且,老實說,就算沒有小郭這次把我招了出來,黃蟬還是會找上門來的——誰都知道我和衛七的關係!

我拍著他的肩:「別放在心上,最緊急的時候,想到朋友,是應該的。」

我和小郭,大有劫後重逢之感。可是那邊廂,白素和黃蟬,像老友相見一樣,正言笑甚歡。

我轉過身去,向黃蟬道:「多謝你立刻放人!」

黃蟬還是那樣動人,尤其當她秀眉略蹙之際,簡直古典之至:「是費了一點勁,是我在最高領導人面前力爭。才能成事——這位仁兄,竟然在一座喇嘛寺中,向幾百個喇嘛,說才圓寂不久的二活佛是假的!」

我望著小郭苦笑,小郭想是心有餘悸,不由自主,縮了縮頭。

黃蟬接下來又說了幾句話——不是我賣關子,而是她的話,我、白素和小郭,都絕想不到,所以聽了之後,神情之錯愕,簡直難以形容。

而我們會有這樣的反應,自然都在黃蟬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是笑嘻嘻地望著我們。

黃蟬說的是:「郭先生所說的,若是謠言,倒也罷了,最糟糕的是他說出了絕不能夠泄漏的極度機密!」

一時之間,我們三個人望定了她,實在不知說些甚麼才好!

因為根據黃蟬的話,他們竟像是早知道那二活佛是假的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是經由甚麼途徑知道的?是七叔傳出去的消息,何以他們竟會相信?

黃蟬吸了一口氣:「紙包不住火,隔了那麼多年,這件事終於傳了開去——兩位正致力傳播這件事,但我們嚴厲封鎖這訊息,相信兩位也知道,這件事一旦證實了,會引發大變動。」

白素的聲音雖然溫柔,但是說的話卻針鋒相對,尖銳無比:「有變動未必不好,有一些變動,是必然會發生的,例如,有壓迫就有反抗。」

黃蟬笑:「白姐,可是我們卻不想有任何變動!」

我不由自主搖頭,這兩位女性,所爭持的問題是如此嚴肅,可是看她們的神態,宛若在討論一盤牛肉,是紅燒還是清煮!

我打岔道:「不必討論這些,你們是怎麼知道二活佛是假的,何時知道的?」

黃蟬的行事態度,十分爽快,她一點沒作額外的說明,就把最高機密向我們說了出來。雖然我們的立場明顯敵對,但她的這種行事方式,也深得人好感。

她道:「當年拉休寺靜室之中,叛徒行兇,除了登珠之外,另外還有兩個小喇嘛,恰好在暗處,看到了血案發生的全部經過。」

我除了發出「啊啊」的聲響之外,迅速地在轉念——是不是她編出來的故事呢?

可是她接著往下說,我沒有法子不信。因為自她口中說出來的,正是當年發生的事——若不是由目擊者轉述出來,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她繼續說的是:「那兩個小喇嘛見到的情形是,叛者抽出利刃,在二活佛手才拿到銅鈴時,就齊腕斬斷了二活佛的手,在一旁的登珠活佛,不等斷掌落地,就接住了手掌,接著,他就拾起銅鈴,沖向門外,在經過供桌時,又順手取走了一簇供奉的神花。那時,二活佛正運氣自斷經脈,全身發出可怕的聲響,令反叛者震呆,所以未及阻止,登珠才得以脫身。」

我和白素,聽得面面相覷,因為黃蟬所說的,比我們所知的還要詳細!連二活佛的轉世,向我敘述時,也沒有那麼詳細,那當然是由於這段經歷,絕非有趣,他不想詳說之故!

我們的反應,在黃蟬的意料之中,所以她自顧自說下去:「那兩個小喇嘛一見發生了那麼大的變故,嚇得逃離了寺院,一直東躲西藏,直到教中發生了大變化之後,叛教者也死亡,勢力完全減弱之後,才敢出面,向我們說出了當年目擊的經過——那是七年之前的事了。」

我直到這時,才說了一句:「你們早知道那二活佛是假的?」

黃蟬點頭:「是,根據當時的情形,二活佛若是轉世,必然和三件物事有關:手掌、銅鈴、花。那個二活佛被確認,由反叛者一手包辦,和那三件物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肯定是假的。」

我和白素,聽她已分析到了三件法物的作用,又是暗驚,又是佩服,但我們全然不動聲色,甚至沒有互望一眼。

黃蟬笑了笑:「對我們來說,二活佛是真是假,都是一樣,假的或者更好,更聽話,容易控制——事實也確然如此。那是國家的絕頂機密,知道的人,不超過十二個,以為是再也不會泄漏的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當年目擊的那兩個喇嘛呢?」

黃蟬妙目流盼,向我望了一眼,像是怪我多此一問。我感到了一股寒意——我確然多此一問,那兩個喇嘛,當然立即被滅口了!

黃蟬接著又道:「總以為那二活佛至少還可以活幾十年,可以相安無事,誰知道他養尊處優,日子過得太好,竟然短命早死了!」

自黃蟬美麗優雅的神態之中,說出這等俗而不敬的話來。我並不感到意外,她當然不會對喇嘛教的活佛有甚麼敬意,何況是個假的。

黃蟬垂下了眼瞼:「現在,情勢十分複雜,二活佛是假的訊息,傳了出去,會引起我們不想發生的混亂。」

白素居然回敬了一句他們的慣用語:「客觀事物的發展,不會因主觀願望而轉移!」

黃蟬笑靨如花:「白姐,你太理想主義了吧!」

我從思緒紊亂之中,勉力定過神來:「請問你來見我們的目的是甚麼?」

黃蟬收起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笑意:「從訊息的傳播到巨額賞格的出現,到郭先生的出現,全世界人都在找衛七先生——」

不等她講完,我就道:「我不知道七叔的下落。」

黃蟬道:「他的下落,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登珠活佛當年帶走的三件物事的下落。」

我沉聲道:「我甚至不知道有這三件物事——」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黃蟬以一陣清脆的笑聲所打斷:「衛先生,我對你坦白,也希望你用同樣的態度!」

我苦笑:「好,我知道有這樣三件物事,也知道這三件物事關係重大,但是我不知道它們的下落。」

小郭在進來之後,一直沒有說過甚麼,直到這時,他才向黃蟬一指,石破天驚地道:「那三件法物,落人他們的手中了!」

我大吃一驚,望向黃蟬,黃蟬直認不諱:「不錯,東西能再出現,歸功於郭先生找到它們,現在,三件所謂法物,在我們手裡!」

我感到喉頭髮干,說不出話來。二活佛曾說過,那三件法物,一定會出現,而且,會在「適當時候」之前出現,果然被他說中了,可是,東西卻落在對二活佛絕對無利的對方手中!

我望向小郭,想知道他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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