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山不老

我的最終目的,是要把倫三德找出來,他不在山洞中,我看來只有到崖中去找他了。

我沒有多逗留,轉向山洞外走去,一路在盤算,崖縫的範圍如此大,真不知從何著手才好,會不會勞師動眾,結果又無功而還呢?

這樣想著,情緒上未免急躁,這就使我在通過那一段極狹窄,只能叫人小心翼翼,側著身子通過的通道時,沒有那麼順利——這一段通道是如此狹窄,有幾處地方,甚至要呼氣才能通過,吸氣是通不過的。

好不容易,擠擠挨挨,出了這一段窄道,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看到我放在地上的那些裝備還在,就俯身去執拾,那副個人飛行器相當重,我把腰彎得低了些,這使我自另一個角度,看到了那段窄道。

當時,我呆了一呆,陡然之間,捕捉了一些什麼。我立時直起身子,也同時明白我想到什麼了!

我曾詳細檢查過山洞是不是另出路,也曾詳細檢查過進入山洞的通道上,是不是另有出路。可是,我卻忽略了這段約有二十多公尺長的窄道!

忽略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太窄,小心通過,前後背心都貼著岩石,根本不可能有別的動作。好不容易通過之後,鬆了一口氣,自然也就不加註意了。

這時,卻由於偶然的一瞥,使我知道了自己的疏忽,也使我明白,如果另有通道話,那麼,蹊蹺一定就在這段窄道之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取過強力電筒來,向窄道內照射著,小心地察著每一寸的岩壁,果然給我發現,在離我約七八公尺近地面處,有一塊突出的大石——我曾幾次經過,都要抬起腳來跨過去。

這塊大石,看來是岩壁的一部分,但如果它可以移動的話,移開了它,就應該是一個恰可供人出入的洞穴!

使得我有這種想法的原因是,那大石附近,岩壁相當平沒有,像是經過磨擦所造成的。

我小心地擠到了大石上之前,不可能俯身去移動它,我只好用腳去撥,大石略有凹痕,伸足先進去,發力去撥它。

那是很吃力的動作,而且所發的力量,至多有十分之一起作用,但我還是不斷地做著,因為我感到了大石的輕微晃動。

終於,在不斷的撥動之中,大石漸漸向外移動,等到移開了一些之後,就容易了許多。經過半小時的努力,大石已完全移開,恰好和窄道一樣寬,我可以用力把它用腳推向前,結果,如我所料,現出了一個約有40公分見方洞口。

有了這樣的發現,我欣喜莫名,真想對著洞口大聲呼叫:倫三德,你這神秘的波斯人,我來了!

但我卻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狹窄的空間使我無法俯下身去。

接著,我又發現我要進這個洞,也很困難,由於環境的限制,我只能用一個姿勢進洞去,那就是面向著洞,先伸只腳進洞去,然後再順勢滑進去!

用這樣的姿勢,在這樣不可測的環境之中,進入一個神秘的山洞,深入山峰的心臟,這當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但是我別無選擇。

我就用這個姿勢,緩緩地「滑」進那個山洞,等到我整個人都進入了洞中之後,我發現我的處境,屬於一種令人戰怵的恐怖和極度的滑稽。

我無法轉過身來,在那狹窄的山洞之中,我只能仰躺著。所以我甚至不能俯伏前進——我要向前移動的話,只能扭動身體,勉強利用背部和臀部的肌肉,使我足前頭後地移動。

我手中有強力的電筒,可是我整個人,像是被鑲嵌了岩石一樣,著亮了電簡,也無法看到前面是什麼情景。

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自然會有許多恐怖的聯想,我不但呼吸急促,而且還不斷地在沁冷汗。

我咬緊牙關,用這種古怪的姿勢移動,心中告訴自己,我經歷過比如今更惡劣的情況,都沒有退縮過,這時非堅持下去不可。

我估計掙扎了接近一小時,才蠕動了不到20公尺,可是,我知道最困難的時刻過去了,因為山洞已漸漸寬敞。至少我可以翻過身來,在山洞中爬行了。

翻過身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電筒射向前面,看起來,前面會更寬敞,我吸了一口氣,在這樣的山腹之中,空氣居然十分清新。

我蓄足了氣力,準備大叫,可是我才一張口,還沒有發出聲響來,就聽到一個很是蒼老的聲音道:「衛先生,你終於來了!」

那聲音平靜之至,就像是有人就在對面,促膝交談一樣。但實際上,我視線所及,20公尺之內,絕見不到有什麼人。

正在疑惑間,又聽得著:「請繼續前進——能與我分享奇遇的,也只有閣下了。」

我留意一聽,聽出聲音像是由石壁反震出來,我明白了,發話的人可能還離得十分遠,但因於特殊的環境,聲波沿著石壁前進,聚而不散,所以才有了如同當面說話的那種效果。

我暗叫了一聲僥倖,幸而沒有開口大叫,不然,不免對身處的環境大沒有認識了。

我應了一聲,也用平時說話的語氣:「倫三德先生,太渴望和你相會了!」

我得到的回答是:「彼此,彼此!」

這波斯人學漢語,有點文縐縐,聽來很有趣。

他接著又道:「閣下怎麼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發現了這秘道?」

我「哼」了一聲:「有什麼突然發生的事故,就算一刻也不能等待,必須立即離去,你也該留下線索才是——我是在離去了之後再來,這才偶然發現的!」

這時,我還不知道這位倫三德先生人在何處,離我有多遠,但我們已急不及待地交談了起來,這種情形,也堪稱奇特。

他嘆了一聲:「我想以閣下之能,必然有所發現,現在雖然遲了些,但終究還是來了,那總比留下線索,被不知什麼人偶然闖進來發現,要好得多!」

他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來說明他不說到何處去,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他突然舉了這樣一個理由!

我一面繼續前進,一面道:「有人會偶然闖進來的機會,太微小了吧!」

倫三德的回答,使我無話可說:「是極微小,但不等於零,既然存在,就應該防範,中國古語……說……『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就是這個道理!」

波斯胡人反倒用中國古語來教訓我,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這時,山洞更顯寬敞,我已經可以直著身子走路了,再轉了一個彎,前面已有一閃一閃的光亮。

我熄了電簡,循著光亮走去,這時再一開口,反倒只是一陣嗡嗡的回聲,聽不到回答。

再一會,我已進入了一個更大更圓的山洞——進入那山洞,我就有似曾相識之感,雖然實際上,我絕無可能到過這裡。

我立刻就知我何以有這種感覺了!

那種球形的空間,和那個大水潭一樣,只不過水潭中全是水,而這裡則是空氣。

同時,我也看到了倫三德。他也正回過頭來看我。

那一點光亮,來自一支很粗大的蠟燭——那種古老的照明工具,和巧奪天工,掌握了人類最尖端的科技的天工大王,可謂是不相稱之至!

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又格外奇詭,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可能發生的融洽,正好合乎這個奇異詭秘人物的身份。

燭光並不太強,我在才一看到他時,他距我約有70公尺,所以看起來,身形朦朧,但是他一回頭,一雙眼睛,卻是眼神閃爍,極其明亮。

他用一種看來很是安詳的姿勢,盤腿面壁而坐,在看到了我之後,正準備站起來。

我不知道他原來是在做什麼——他當然不會在這個球形的山洞中打坐,看來他正守候著什麼。

那山洞之中,什麼也沒有,只有在他的身邊,有若干儀器,還有一些瓶子。他的樣子,和穆秀珍所說的那個波斯人一模一樣,只是他的臉色,蒼白得異樣可怕,那是長時間接觸不到陽光的結果。

他的手很大,握手很有力,我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已急不及待地向:「倫三德先生,你究竟在做什麼?」

倫三德眨著眼,他的回答,令我興奮莫名,他道:「我探索,尋找大山的心。」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徐徐呼出來——這正是我們的假設!

我一字一頓:「你說的大山的心,應該是指大山的——思想部分!」

倫三德點頭:「是,應該是腦,但漢語一直把心替代腦。」

我想問的問題極多,但我先問:「為什麼是漢語?」

倫三德用力一揮手:「這個問題不重要,你已到過那個山洞,可有潛入水潭?」

我點了點頭,他立刻道:「那水潭,是大山的另一個器官,那山洞也是,整個崖縫也是,這個山洞,狹窄的通道,都是大山的器官。」

他使用了「大山的器官」這樣的名詞,聽起來不免有點怪異。

但如果說那些都是大山的「組成部分」,那就自然得多了。

而兩者其實是一樣的,人體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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