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徹底的絕望

白素沉聲道:「那是李宣宣的意思。」

小郭道:「所謂關鍵性的問題是甚麼?」

白素揚眉:「不知道,我也認為,你再努力,也同樣不知道!」

白素平日,十分客氣溫柔,像這次那樣,話中不留餘地的情形,堪稱罕見。

事後,衛斯理想起了這一點,白素道:「我故意如此,他們三人之中,只有黃堂,還可以說是職責所在,小郭和陳長青,只是在瞎湊熱鬧!」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還兀自有厭惡的神情,衛斯理笑:「陳長青好奇心強,那是他的天性,最怪的是小郭,竟怎麼也不肯說出他的委託人是誰,認識他那麼多年,從未有過這種事!」

(當時,衛斯理這樣說,只是心中略有不快,並沒有想到別的甚麼,自然也沒有料到這裡頭大有文章,古怪離奇得緊!)

當下,小郭、陳長青和黃堂三人,雖然極不願意,但也無可奈何──同樣的情形,這已是第二次出現了日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長青仍然和上次一樣,採取「賴皮」的方法,而且,鼓動小郭,也和他一樣,留在衛斯理家中。他道:「油頭粉臉,你乾脆也留下別走,一面喝酒,一面閑談,他們一回來,我們就可以知道結果如何,豈不是好!」

小郭也居然十分認真地考慮了片刻,才道:「不行,我得先去辦一些事,然後再來等消息!」

黃堂皺著眉,在思索是去是留,白素輕碰了衛斯理一下:「我們該走了!」

他們出了門,看到老蔡正在沖洗車子,已把車子洗得很乾凈──衛斯理的奇怪行為,他見得多了,所以也沒有問車上,尤其是車輪部份,那麼多血、肉碎和黑毛,是怎麼來的。

上了車,直駛王家大宅,衛斯理始終有些擔心,李宣宣的安全,白素看出他的心思,取笑他:「你放心,美人的魔力大,沒有男性擋得住!」

衛斯理立時反駁:「錯了,世界上至少有兩個男性可以和她對抗,一個是我──因為有稱心滿意美麗無匹的妻子,一個是祖天開,因為他太老了!」

白素笑靨如花,不由自主,輕靠在衛斯理的肩頭上,她雖然沒有說甚麼,但誰都可以看得出,她對自己的丈夫,同樣心滿意足。

白素道:「還是可以放心,李宣宣除了美麗之外,還有別的能力可以保護她自己。」

衛斯理吸了一口氣:「她從陰間來,可是你又說她是人,不是鬼!」

白素略現出疑惑的神情:「現在我也不敢太肯定了……但她不是鬼,還是可以肯定的!」

衛斯理駭然:「不是鬼,那就是人了,還會是甚麼?」

白素的回答很妙:「就是不知道她會是甚麼!」

車子在王家大宅門口停下,只見宅中所有的僕人,都在鐵門之後,神色慌張,東張西望,一看到了衛斯理和白素。急急推開門,一起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可是說的都是同一句話:「都在等你們!」

衛斯理驅車直入,等他們下了車,只覺得寂靜無比,在靜寂之中,有一陣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自大廳中傳了出來。兩人一時之間,猜不透那是甚麼聲音,及至踏進大廳,方始恍然,原來那是祖天開手中的金環大刀所發出來的!

祖天開擺定了馬步,揚著大環金刀,雖然他年逾九十,但身形一板高大,一刀在手,更是威風凜凜,刀揚在半空,隨時可以砍下去。

他擺出這樣的姿勢來,不知多久了,居然仍不走樣。他不時振動手腕,使刀上的金環,發出「嗆──」的聲響,雙眼圓睜,盯著在他面前,坐在沙發上的李宣宣,刀鋒離李宣宣很近,刀上的寒光,甚至可以映在李宣宣的俏臉之上。

可是李宣宣卻全然把祖天開當作不存在,只是悠悠閑閑地喝著茶。一個劍拔弩張,充滿了動感,一個卻靜如止水,靜態無限,形成了一個對比強烈之極的畫面,顯得奇特無比。

而王大同,則在另一邊,距離三公尺處的另一張沙發上,他整個人都縮在沙發上,神情驚恐,哪裡像是舉世聞名的大國手,簡直就是一頭迷途的小羔羊!

衛白二人一進來,祖天開手中的大刀振得更緊,在一連串密如聯殊的「嗆啷」聲中,李宣宣首先開口,聲如銀鈴,動聽之至。她道:「兩位來得正好,開叔把我當作索命的冤鬼,要把我砍成兩半哩!」

白素接得極快,也笑著:「開叔逗你玩的,就算他當年曾做過虧心事,一直怕冤鬼來索命,也不該把賬算在你的身上!」

白素一開口,居然這樣說,連衛斯理也大感意外!

但是一轉念之間,衛斯理也就明白了!

衛斯理也曾想到過開叔和王老爺兩人,當年得到那許願鏡時,用的手段可能十分不正當,其中多半還涉及人命。現在,白素只是肯定了這一點而已。

白素的話,已令得祖天開大是震動,接著,李宣宣的話,在他聽來,更是如同催命奪魄一樣:「那麼多年前的事了!當年下手又狠,斬草除根,也難怪一直內愧於心,疑神疑鬼!」

開叔大叫一聲,面如死灰,一個踉蹌,倒退了一步,手中的大刀,也落到了地上,身子抖得篩糠一樣,指著李宣宣,慘叫:「你……不是人!」

李宣宣怡然:「你說對了,我不是人,所以你不必怕,我不會有人的惡行!」

祖天開又大叫一聲,身子一挫,坐倒在地,雙手抱住了頭,全身發抖,竟然號淘大哭起來。

從他這種情形看來,他當年所做的事,真是虧心之極!奇怪的是,李宣宣何以會知道?

但是一轉念間,衛斯理已明究竟──李宣宣從陰間來,在陽世,做昧心的事,可以掩飾得住,一到了陰間,所作所為,還能隱瞞嗎?只怕是祖天開的同謀王老爺,早在陰間把一切全供出來了!

祖天開剛才手執金刀,神威非凡,此際猶如一堆爛泥,李宣宣轉向王大同,幽幽地唉了一聲,神情極其落寞,聲音之中,也大是哀傷,她道:「原來『西卜拉達』真是在你那裡,唉!我真是失望,你竟然……竟然……」

她想數說王大同的不是,可是由於太失望了,以致難以找得出適當的詞句來。

王大同聲音嘶啞,叫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甚麼是『西卜拉達』,我不知道。」

衛斯理踏前兩步:「那就是你王家的傳家之寶,許願鏡!你把它弄到哪裡去了?」

本來,李宣宣控制了一切,像是她要怎樣就怎樣。這時,衛斯理陡然說了那麼一句話,李宣宣不禁大是驚訝,呆了一呆,才由衷地道:「衛先生,你真了不起!」

衛斯理一揚眉:「也沒有甚麼,略作推理,就可以知道了!」

李宣宣微微一笑,向王大同道:「大同,拿出來吧,那東西不屬於你的,你根本不知道那是甚麼!」

李宣宣說到這裡的時候,向衛斯理望來,秀眉微揚,神情挑戰。

李宣宣分明是在問衛斯理:「你知道那是甚麼嗎?」

衛斯理剛想作一個假設,白素已然道:「那東西,照我看,是一具儀器,有了它,可以很方便從陰間來,到陰間去,而不必那麼艱難從地底深處冒出來!」

剛才衛斯理的話,已令得李宣宣大是驚愕,這時,她更是不由自主,霍然起立,失聲道:「素姐,你真了不起,更了不起!」

白素竟然一字不易,用了衛斯理的話:「也沒有甚麼,略作推理,就可以知道了!」

衛斯理大樂,縱聲哈哈大笑。

李宣宣望了衛白兩人半晌,神情欣羨:「你們真幸福,不像我……一心一意愛丈夫,丈夫卻一直不信任我,懷疑我!」

王大同為自己辯護:「你……你不是人。」

李宣宣嘆了一聲,問衛白二人道:「原來像『白蛇傳』中許仙那樣的男人,真是有的,妻子為他上仙山盜靈芝,救他的命,受盡苦楚,真心真意地愛他,他竟然還嫌妻子不是人!」

白素毫無異議,站在李宣宣的一面,立時道:「甚麼樣的人都有!」

衛斯理則略有保留,他盯著李宣宣,想問她「究竟你是甚麼」,但一想,這句話如果一問出口,一定被她把自己歸入如王大同那樣的男人一類,變成自取其辱了,所以就沒有出聲。

李宣宣又同王大同道:「把它還給我,你應該知道那是屬於陰間的東西──那漆器是它的容器,你看到過了,還有甚麼懷疑?」

祖天開在這時,啞著聲叫了起來:「還給她,大同,還給她!」

王大同顫聲道:「我帶到醫務所去了……它在醫務所!」

衛斯理一聽,就鬆了一口氣──要是王大同把寶鏡藏在巨宅中,而他竟然搜尋不出,那自然是一種失敗。那寶鏡根本不在宅中,他自然找不到了!

李宣宣道:「打電話,請護士立刻送來!」

王大同手發著抖,拿起了電話,要分好幾次說,才能使護士明白他的意思。

李宣宣吸了一口氣,又轉向衛白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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