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充半天龍星人

我冷冷地道:「從你像老鼠一樣躲在地洞中的情形來看,你到天龍星去,只怕不單是『次等人』那麼簡單。」

光線十分柔和,可是鄭保雲的臉色難看之極,顯然他被我說中了心病,我雖然沒有捕捉他人腦部活動能量的能力,但多少有根據他人的言行來判斷他心意的能力。鄭保雲先喃喃說了一句我沒聽清楚的話,然後指著我:「你簡直不是地球人。」

我聳了聳肩:「誰知道,或許我十七八代之前的祖宗,也有外星人的血統——或許這也就是我一直討厭地球人思想行為的原因。」

鄭保雲苦笑:「別開玩笑了。」

我催他:「說說你被你們自己人找到之後的處境。」

鄭保雲很想「顧左右而言他」,可是我注視他的目光十分凌厲,令他無法逃避。

他道:「他們……在紅人找到我的時候,他們之中,有一個離我極近……大約只有幾公里……」

我暗中吞了一口口水,人和人之間,若是相距幾公里,那還不是危險。但是他們之間,由於都有接收他人腦能量的木領,幾公里就和幾公分一樣,是極危險的距離。

鄭保雲續道:「所以,我知道了一些那個天龍星人的想法,他……他們甚至已替我取了一個代號:『第一號觀察品』。」

他在說出自己的代號時,語帶哭音,神情痛苦,身子在發著抖。

我一聽這樣的「代號」,也不禁低呼了一聲,對他充滿了同情。

他一心以為自己是天龍星人,而他也確實有一半天龍星人的血統。可是,天龍星人卻根本不當他是甚麼,只當他是一種「觀察品」,可想而知,他落到了他同類的手中,根本連人的地位都沒有,只是實驗室中的觀察品,說不定,說不定……

我想到這裡,打了一個冷戰,沒敢再向下想,倒是他自己知道我在想甚麼,接了下去:「說不定,關在籠子里讓天龍星人觀察,就像動物園中的……怪物。」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他又重複著那句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必須相信我。」

他道出了自己可能會遭遇的可怕處境,這令我很感動。我在前面的敘述中,提到過,若不是基於我相信他真的只有我這一個朋友,一切事情,可能大不相同。這時,我毫無保留,把他當作朋友,不再懷疑,這才有了以後一連串事態的發展,若是稍有懷疑,事情會怎樣,全然不可預測。

我伸出手來,和他緊握著,兩人的手都冰涼——大家心中一樣緊張。

我道:「基地在甚麼地方?」

他猶豫了一下:「我還未能確切找出來,白素……在你家裡出現的那個高個子,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白素十分機警,一定看出了毛病,所以冒險把他引開去了。」

我搖頭:「沒有道理,天龍星人沒有道理找到我們家裡來的。」

鄭保雲道:「大有道理,那塊金屬板有微弱的信號發出來,他們可以探測得到。」

我陡然一驚:「我帶著金屬板來找你,那豈不是把他們也帶來了?」

鄭保雲道:「不會,我和你通過金屬板取得聯絡之後,我已經用我的腦能量,擾亂了訊號,使他們無法跟蹤,所以,這裡很安全。」

我發急:「那麼白素她──」

鄭保雲道:「極有可能在他們的基地中。」

我不禁頓足,天龍星人有著和地球人一樣的奸詐詭騙的性格,不像「紅人」那樣善良,絕不容易對付,難怪良辰、美景會收到白素求救的信號。

我忙道:「基地在哪裡總有一點概念吧?」

鄭保雲搖頭:「一點也沒有,可以在地球上任何角落,甚至可以不在地球上。」

我突然想到了一點,伸手指著他:「可以找到基地,只要拿你做餌,你讓他們找到,他們必然帶你到基地去,那不就知道了。」

顯然我才一想到,鄭保雲就知道了,所以他垂著眼瞼,半閉著眼,神態看來有點卑鄙,悠然道:「不是我做餌,你做餌。」

我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一下悶哼聲逼他抬起頭來望向我。我們又對望了片刻,我才道:「他們分得出誰是純地球人,誰是一半天龍星人。」

鄭保雲道:「可以通過一些小裝置,使他們暫時分不出來——自然,也要靠假冒者的機智,他們一直沒有看見過我,只要你有一些訊號發出來,讓他們接收到,他們就不會懷疑。」

我把手按在肚子上:「他們不會來……摸我肚子?」

鄭保雲十分氣惱:「會,當他們要解剖你之前,我相信你不應該給他們這種機會。」

我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你自己為甚麼不去?」

鄭保雲吸了一口氣:「我的破壞力不如你,記得當年你要上我的船,我就無法阻止你。」

我糾正他:「不是破壞力,是應付惡劣環境的能力。」

鄭保雲道:「是甚麼都好……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鍵,三個人……到了我有必要非對付他們的時候,我會想到,我有一半是天龍星人,可能會……在行動上有所猶豫,雙方之間強弱本就相去很遠,那就更加容易吃虧,而你就沒有這種血統上的糾纏。」

本來,我對於鄭保雲要把我當成「餌」,去引那三個天龍星人把我帶到基地去的計畫,多少還有點不滿。雖然為了和白素會合,我一定要那麼做。

這時,他又誠懇地說出了這一個解釋,我對他的坦誠,相當感激。

他說得很委婉,但已經說得十分透徹。他畢竟有一半天龍星人血統,如果敵對的情形尖銳(看來那無可避免),到時,他會猶豫不決,不知如何行動。

我點了點頭,又在他肩頭上輕拍了兩下,表示同意:「那麼,你負責──」

他不等我講完,就道:「我要盡量不讓他們發現,然後在暗中行動。」

我想了一想,沒有再問他如何在暗中行動,和做些甚麼,因為一開始行動之後,究竟會發生甚麼事,全然不可測!我只是道:「好,把我裝成是你!」

他看來早有準備,取出了兩個相當奇怪的東西來,形狀像是一隻耳朵,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走向前去,我走近他,他把那兩個東西,一邊一個,套向我的耳朵,恰好套在外耳上,然後,他又在那東西上拉出一股細線來——貼在我的頭皮上。

他在做這些時,我並沒有甚麼異樣的感覺,可是心裡卻感到古怪,禁不住苦笑:「我現在算甚麼?科學怪人?甚至還不是地球上的,是天龍星科學怪人!」

鄭保雲十分嚴肅:「這副裝置,可以把你的腦活動能量,擴大到接近天龍星人,他們一接收到,一定以為你是他們要找的人。」

我伸手去摸自己的雙耳,那一副「耳套」像是金屬片,摸上去相當硬,我又不禁苦笑:「我的樣子變得很怪,他們──」

鄭保雲像是對我這種話不耐煩:「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天龍星人和地球人混血兒是甚麼樣子,你只管放心!」

我心中略有不快,但轉念一想,既然自願如此,也不必提太多抗議,只是再問了一句:「我需要做些甚麼?」

鄭保雲有疲倦的神情:「甚麼也不用做,他們自然會來找你……嗯……不過,離這裡遠一點……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向上指了一指,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自己走出去。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住想:現在我行動的基礎,是我完全相信了鄭保雲的話。

而鄭保雲的話,是不是事實,我無法有任何事實的依據。要是他騙我,那我就給他一騙到底,絕無翻身!

這種情形,違背我一向行事的原則,這也是我不斷向鄭保雲發出他聽來十分無聊的問題的原因之一——我總想弄清楚一些甚麼,但卻無由著手。

我甚至想到,若不是白素卷進了漩渦,事情根本和我無關,由得鄭保雲去做「第一號觀察品」……由得天龍星人大舉入侵,都和我沒有直接的關係。

但現在,即使只是為了白素,我也需要做任何事。

走過了甬道,來到了那黑暗的空間中,背後傳來鄭保雲的聲音:「大石一移開,請你儘快離開!」

我悶哼一聲:「知道!如果我動作遲緩,可能導致你暴露!」

鄭保雲發出了一下不置可否、聽來十分曖昧的聲音。我也回以一下悶哼聲,這時候,我感到自己是一個身上綁了炸藥的小兵,一個敢死隊員,被他這個指揮推出去做犧牲品!

(人類行為中,這種情形十分普遍,結果也永遠是:小兵粉身碎骨,完成任務。指揮者升官發財,享受成果。)

(這種行為,絕不單是發生在戰場上,幾乎任何場合都可以發生。)

(想不到鄭保雲也善於此道,那是他一半地球血統使然,還是一半天龍星血統使然?)

突然之間,眼前一亮,頭頂上,那塊大石移開,光柱才一射下,我就向上彈跳,雙手攀住了洞口,疾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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