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見了一位怪醫生,提出了一個怪問題

(多麼老套的章目)

我在看信,信是由一個相當古怪的朋友寫來的——我自己人很正常,可是怪朋友之多,可以說天下第一。才和一個怪人胡明分手不久,又接到了齊白的信,大家還記得齊白嗎?他就是那個盜墓專家。

自從上次和齊白分手之後,他照例音訊全無,不過他這個人,有一個好處,隔上一年半載,只要他忽然想起你來,不論他在天涯海角,總會和你通一下音訊。

我現在在看的這封信,發自泰國北部的城市清邁,那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城市,神秘而且動人。齊白的信文十分簡單,大意是:年來仍以掘墓為業,異有所獲,乏善足陳,閣下若有可盜之墓,千萬勿秘而自享。

這傢伙,自己盜墓成癖,彷彿全世界人都和他一樣,會喜歡盜墓。

我看著信,想起了陳長青那屋子的地窖,那放置了那麼多靈樞之處,不知算不算是一座大墓?幸虧齊白不知道,要是他知道的話,那自然非得把所有的靈樞全都弄開來看看不可了。

我又想到,李規範他們,也算是神通廣大了,雖然說錢多好辦事,但是那麼多具靈樞,一下子就運走,運到什麼地方去了?

在什麼地方入士為安了,我曾打聽了一下,卻一點消息也打聽不出來,好像根本就沒有這件事發生過一樣。

他們那一伙人,過慣了隱秘的生活,行事作風,未免有點鬼氣森森,溫寶裕把良辰美景當成了「紅衣女鬼」,倒也不是偶然的事。

推測,那些棺木,多半是運回他們各自上代的家鄉去了,只怕也正因為事情發生在不為人往意的閉塞地區,所以才不為人知的。

我挪開了齊白的信,在信紙一揚之間,恰好迎向燈的燈光,在一剎那間,令得白紙在燈光的透視下,變成了半透明。

這本來是十分普通的一種現象,可是就在那一閃之間,我卻看到,潔白的信紙之中,有著一些暗影。

通常,考究的紙張中,會有「水印」,水印也必須向著光線才能看出來,也是用陰影的形式出現的。而這時在我手中的信紙,又不像是該有水印,而且,我想到齊白一生在古墓之中鑽進鑽出,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傢伙做起事來,也不免有點鬼頭鬼腦,大有可能是在信紙之中,藏了什麼信息,察看我是小心留意了,還是大意疏忽了過去。

要是我竟然疏忽了,沒有注意,那麼自然成為下次和他見面時的取笑資料了。

所以我心中一動,就著燈光,去看紙中的那些陰影,一看之下,認出那是自一到零的阿拉伯數字,和自A到Z的二十六個英文字母。

數字用尋常小型計算機的位置排列,英文字母則照尋常英文打字機的排列位置。

數字和字母,是什麼意思,,我沒有去子懂,因為根據那些數字和字母,幾乎可以排列出任何數碼和字句來。看了一會,我就放了下來,心知齊白用了這樣一張有水印的紙來寫信,一定有原因的,說不定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寫給我的,但是一時之間,既然猜不出原因何在,自然只好不去想它。

正在這時,我聽得樓下,老蔡正在大呼小叫:「小寶,你想死了,弄那麼多這種東西進來。」

老蔡年紀大了,的確特別喜歡大呼小叫,而溫寶裕也不好,經常有一些叫老人家看了幾乎把他當作是外星人的奇怪行為,所以一老一少,相處得並不是十分融洽。平時好在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就算偶然見著了,也不免要小小衝突一番。

這時,聽得老蔡這樣叫囔,我知道溫寶裕必然不服,定要還嘴,別看只有他們兩個人,要是吵將起來,我住所這小小空間,也和大戰場差不多,難得有什麼安靜可言。

我知道,那得等事態還沒有擴大之際,我非先出面「彈壓」不可。

所以,在還未曾聽到溫寶裕的聲音之前,我已經揚聲叫道:「小寶,你上來,我有話對你說。」

我的意思是,把他叫上來,把齊白的那封信給他看,叫他猜猜齊白在信紙上,有著什麼啞謎,讓他有一點事情做做,他就半天可安靜了。

溫寶裕的反應,出乎意料地順從,只聽得他大聲答應著,接著,便是他上樓梯的聲音,他竟然並沒有對老蔡的呼喝抗辯什麼,真是不容易,我正想稱讚他幾句,已看到他背向著門,閃身進來,手中捧著一隻相當大的盤子。

他用這樣的怪姿勢走進來,自然是為了保護手中的盤子,他一進門,就轉過身來,我先看到他賊忒嘻嘻的笑容,接著,就看到了他捧著的那隻大盤子中所放著的東西。

我也不禁陡地挺了挺身子,而且立即明白,老蔡的大聲呼喝,實在十分有理。

在那隻直徑約有五十公分,本來不知是作何用途的漆盤之上,全是大大小小,蠕蠕而動,有的縮成一團,有的拉長了身體,有的通身碧綠,有的黃黑相間,有的茸毛絢麗,有的花斑奇特,至少有上百條,各種各樣的毛蟲。有的還糾纏成一團,有的則在盤子邊緣昂首,想要離開盤子的範圍。

雖然說在他們的身上,有著自然界美麗顏色的一半以上,可是由於形態實在醜惡,而且一看到了之後,就使人想到,這些毛蟲,多半會放出毒素,令人的皮膚,起異樣的敏感,變成又紅又腫,又痛又癢,所以更在心理上造成極度的不舒服。

我吸了一口氣:「小寶,你這是幹什麼?」

溫寶裕本來是笑嘻嘻的,多半還以為我見他捧了一盤毛蟲進來,還會贊他幾句哩,一看到我面色不善,這小子倒也知機,眨了眨眼:「這……全是胡說要我捉的,他是昆蟲專家,捉了來,好研究它們的生態。」

他說的話,聽來大是有理,要是我是閉著眼睛聽他說的,也就相信了。可是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正盯著他,他一面說,一面眼珠亂轉,又不敢正面看我。孔老夫子的話,有時很有道理,他說人心術不正,則眸子不正,叫人可以觀人於眸。所以,我一下子就知道這小子是在說謊。

我問哼了一聲:「是么?是胡說叫你捉的?」然後,我陡地提高了聲音,大喝:「我看這全是我在胡說。」

溫室裕正以為他的謊言可以將我瞞騙,忽然給我大喝一聲揭穿,那令他陡然嚇了一大跳,雙手一震,盤子向上揚了一揚,盤子中的毛蟲,倒有一半,揚跌了出來,至少有三二十條,沒頭沒腦,落在他的身上。

這下子,輪到他怪叫了起來,雙手亂舞,鼻子上掛著一條身子一躬一躬、努力想向他額頭上爬去的毛蟲,怪聲喧嘩,那種狼狽樣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他放下盤子,大叫著:「別動,一動會踩死它們,我好不容易才抓了那麼多來的。」

一面叫,一面手忙腳亂。我笑了一會,看他的樣子實在可憐,也幫著他,捉了幾條毛蟲進盤子去,等到所有的毛蟲,看來都捉進盤子去了時,他忽然怪怪模怪樣,縮著脖子,愁眉苦臉望著我:「會不會有幾條,從我衣領里鑽了進去。」

我笑道:「大有可能。」

他忙拉出衫腳來,跳著,蹦著,又亂了好一陣子,肯定沒有毛蟲在他背上爬行了,才鬆了一口氣,定了下來。我望著那些令人看了絕無快感的毛蟲,皺著眉:「你捉了這些東西來,究竟有什麼用?」

溫寶裕的神情,得意忘形:「連你看到了也會感到害怕,她們一定更害怕。」

我怔了怔:「她們?她們是誰?」

溫寶裕像是一下子說漏了嘴,俊臉自然而然漲得通紅,眼睛不斷眨著。我看了這種情形,不禁大奇,盯著他看了半響,他才恢複了正常,裝成若無其事:「到學校去嚇同學,不過真的,胡說鼓勵我捉毛蟲,他說,毛蟲的種類,各有不同,每一種毛蟲,將來會變什麼成蟲,是一定的;雖然他們在變成是蛹的時候,躲在藺里,看起來個個差不多,可是,到了變成蟲的時候,就千奇百怪,再也不會相同。」

他顯然是為了要掩飾他的窘態,所以才一口氣地說著,我自然知道他的目的。

可是,我想想,他要用毛蟲去嚇唬同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值得深究,所以也沒有再問下去。

溫寶裕找到了一隻紙盒,又把毛蟲搬了一次家,逐條捉進紙盒中去,我看他十分起勁,就道:「這裡至少有二十種不同的毛蟲,每一種毛蟲,通常只吃固定的一種植物的葉子,你怎知道哪一種毛蟲吃什麼葉子?怎能養得活他們?別說看他們變成蟲了。」

溫寶裕道:「胡說是專家,他會告訴我的。」

說了之後,他又道:「毛蟲可以說是最簡單低級的生物了,居然在食物方面,也有那麼固執的選擇,若是沒有他要吃的樹葉,他決不會去吃別的樹葉。算起來,所有樹葉的成分都不會差太多,是什麼告訴他們要選擇特定的樹葉的呢?」

我笑道:「這問題問得有點意思了,那是遺傳因子決定的,遺因子中有密碼,只要是這一種毛蟲,就必然照著那一組密碼生活,沒有一條會逸出規範,胡說是生物學家,他應該可以給你更專門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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