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蓋雷夫人

那時,我在美國有事,小納神通廣大,由於我在美國進行的一些事,必須和一個相當奇特的、專負責追尋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有關的一個部門接洽,又和太空總署的官員打了一些交道,所以消息靈通的小納,知道了我的行蹤,硬邀我去參加一次聚會。

這是一個十分特別的聚會,大約有十來個人,每個人見到了我,都表示十分親熱,可是這些人的身份,卻一聽而知,全是假的,什麼「巴黎女服公司營業代表」,「倫敦拍賣行公共關係經理」之類,鬼才會相信那是他們真正的身份。

自然,他們真正的身份,也不是很難猜,所謂物以類聚,像小納這樣身份的人,召集的聚會,既不會是飲食專家的聚會,也不會是音樂家的聚會就是了。那些身份刻意掩飾的人,自然全是各國的情報人員。

這種聚會,我沒有什麼興趣,雖然我在美國進行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沒有什麼事在身,但我也寧願去做點別的事情。

小納盛意拳拳,我本來準備一到就走的,可是一去,第一個話題,就引起了我相當的興趣,小納提及了一個名字叫「蓋雷夫人」的人,說她是如今華沙公約組織的最高情報首長,並且指著我說:「我和衛先生有幸和這位夫人打過交道。」

我才坐下不久,一聽得小納這樣說,不禁直跳了起來,抗議道:「小納,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個什麼蓋雷夫人。」

小納笑道:「你忘了?那個石礦場開山開出來的石頭,顯示了蘇軍在阿富汗的秘密導彈基地,全世界情報人員集中和你打交道的那一次?」

那次事,我自然記得,那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全世界特務來找我麻煩,卻是一出鬧劇。

(整件事,記述於題名「命運」的故事之中。)

可是,我仍然想不起什麼蓋雷夫人。

小納哈哈笑著:「那個又干又瘦的老婦人,當時她曾使用立陶宛的語言,你用相同的語言回答她,她對你另眼相看,說很希望和你再見面。」

我想起來了,那個瘦小乾枯,看起來像是風都吹得起的老婦人,我在當時就知道她大有來頭,但卻想不到來頭如此之大。

我笑道:「我才不想和她再見面──」

由於明知在場的全是情報人員,我自然也不便太直率地表示我對特務的厭惡,所以話只講了一半,就沒有再講下去。

小納道:「聽說蓋雷夫人在KGB的地位,更是神秘,有人甚至說她已屆一百高齡,還有人說她是被處決了的秘密警察頭子貝利亞的母親。」

我聽得哈哈大笑,傳說之荒謬,莫此為甚了,可是再聽下去,更是連笑也笑不出來了。一個中年人噴著煙斗,道:「還有人說,她就是當年革命之後,失蹤了的尼古拉沙皇的女兒,凱薩琳公主。為了報仇,她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進了秘密情報機構,迭建奇功,在蘇維埃內部搗亂,使得許多蘇維埃政權的建立者自相殘殺。」

我揚起手來,表示投降:「想不到各位的想像力如此豐富,我看再說下去,她會變成觀音再世了。」

在場一大半人不知「觀音」是何方神聖,纏著要我解釋。等到弄清楚了之後,小納已換了一個話題,在說到他向法國方面,交涉借用深水小型潛艇的經過,一個身型高大,顯然是法國人的傢伙,神氣得意非凡,大聲道:「這一方面,法國確實是世界第一,沒有任何國家,可以有比法國更先進的小型深水潛艇。」

我如果不多嘴,只怕以後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也就沒有事了,但是我對這種不知天下之大,就以為自己所有的就是天下第一的人,最是討厭。所以,就在那法國人口沫橫飛之際,我冷冷地道:「據我所知,世上最佳的小型深水潛挺,可以在南極的冰層之下航行,續航力超過二十天,屬於著名的南極探險家張堅所有,我從來也未曾聽他說過他的潛艇是法國製造的。」

那個法國人,倒也不是無知之徒,一聽到我提及張堅和他的深水潛艇,陡地打了一個突,隨即,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立時轉變了話題:「哈哈,法國在釀酒方面的貢獻,大抵是人類文明史上值得大書而特書的,釀酒技術如此複雜,真不知首創者是如何想出來的。」

他不再討論潛艇,我自然也沒有理由再使他難堪。可是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卻笑道:「根據衛先生的理論,人類釀酒技術,只怕也是外星人早年降臨地球時留下來的?」

我「哼」地一聲:「有何不可?」

那人見我有點來勢洶洶,倒也不敢得罪,沒有繼續再說下去。小納看出我不是很有興趣,陪我說了一會話,我提出告辭,他並沒有挽留,送我到門口,問:「你還會留多久?」

當時,我們是在華盛頓,我道:「明天我會到紐約去,過兩天就回去。」

小納和我握手,想不到,第二天我一到紐約,機場上就不斷在叫我名字,說有人在等我,我走過去一看,等我的就是小納。

在我愕然之際,他已經先道:「有一件事,相當怪異,我想,你既然在這裡,要是不聽聽你的意見,那未免太笨了。」

人總是喜歡聽恭維話的,反正我也沒有事,於是,我們一起到酒店,一起進晚餐,餐後又在酒店高層,一個相當幽靜的酒吧喝酒。

而小納在這個過程之中,就向我講述著那件事:從真理報上刊出了三個蘇聯海軍將領的訃告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加丹的失蹤。

由於事情的本身,確然相當曲折離奇,所以我也聽得興趣盎然,而小納是在接到了加丹失蹤報告之後,才想起要來聽聽我的意見的。

最後,他講到的,是他獲得的新情報。當他在講到這個新情報時,神情有點緊張,聲音也壓得相當低,一有人走過,立即警覺地住口。

小納提到的新情報,和黑海艦隊前導彈主管巴曼少將有關。

五月二十九日,黑海艦隊的司令、參謀長兼潛艇主管上了潛艇母艦,巴曼少將卻於同日,搭乘專機,飛往莫斯科,到五月三十日才回來,也登上了那艘母艦。

小納獲得的最新情報,就是巴曼少將在莫斯科一天的活動。

自然,蘇聯高層軍事人員的活動,外國特務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獲知詳細的內容,只是約略的,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巴曼少將的活動是:由軍事機場,直赴國防部,國防部似乎有一個緊急會議在等著他,參加者有國防部長本人,和最高級的幾個飛彈指揮官,可知討論的問題,和導彈有關。

會議進行的時間十分長,至少六小時,巴曼少將離開,逕赴近郊的一個導彈工廠,這個導彈工廠是絕對的軍事秘密,裡面在生產什麼類型的導彈,西方特務費盡心血,無法得知。

推測,巴曼少將探訪工廠的目的,是在視察一種新型的、供海軍使用、更可能是供潛艇使用的導彈的製造工程。這種導彈,被推測是小型的,可在海中發射,射程超乎想像之遠,而且可以攜帶核子彈頭的新品種。

(這是美國軍事專家作出的推測。)

(事實上,各種類型導彈,在近三十年來,發展之迅速,匪夷所思,已經成為各強國的最佳玩具,玩這些玩具的地點,已經由地面、空中而迅速發展到了太空和星際了,這是人類科學的大躍進,可惜是戰爭的科學。)

而情報人員的推測是:某一種早已裝置在潛艇上的導彈,可能發生了某種問題,而且是十分緊急的問題,所以巴曼才來莫斯科謀求緊急的解決辦法。

真正的情形如何,當然不得而知,情報指出,巴曼少將的神態,極度焦躁和著急,一定有大問題,這是可以肯定的。

在工廠逗留了兩小時,巴曼少將十分怪異地,進入了一家守衛嚴密、專供高級將領療養用的軍事醫院,有兩個中將銜的醫官迎接他。巴曼少將的外形,看來十分健康,他入院,推測是做健康檢查──但是他顯然是在極度忙碌之中,在那樣情形之下,好整似暇地去做身體檢查,那是不可想像的。

但是巴曼少將硬是在醫院耽擱了四小時之久,才又回到國防部去──又有一個異常的現象,兩個高級醫官,是陪著巴曼少將一起去的。

在這次離開國防部之後,他直接到機場,上機,直飛敖德薩。一到之後,就登上了潛艇母艦,據報,母艦曾立即啟航。

小納在說完了之後,望著我:「衛,你有什麼意見?」

我不禁有點啼笑皆非:「我不是情報專家,哪有什麼意見?」

小納道:「你不覺得事情有難以解釋的地方嗎?潛艇在土耳其,蘇聯已宣布了三個人的死亡。」

我搖頭:「潛艇在土耳其也者,是未曾證實的一種說法,正常的推測應該是,那艘潛艇出了意外,三個將領喪生了。」

小納又道:「那麼,加丹和其餘人的失蹤呢?」

我攤手:「那我更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小納望向我:「我準備自己去,你──」

我搖手不迭:「我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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