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與殺手對決

我看到文依來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我,他只是專心地捧著一本書在看,我看了看那本書的封面,是一本有關澳洲腹地的地理書。

我盯了他約莫有一分鐘,已經知道,小郭的情報正確,他一定也是到澳洲去的,而且目的,和我一樣。

是不是由於他在我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母親,是剛剛族的土人之後所作的決定──他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他母親的出生處,是唯一的線索,一定要循這個線索追尋下去,才會有結果。我盡量使我的聲音平靜,走近他:「依來,你好。」

一聽到我叫他,文依來抬起頭來,望著我,神情驚訝之中,有著相當程度的不好意思,舉了舉他手中的書:「我實在無法再留在瑞士,有了你告訴我的線索,我想……至少應該到我……母親出生的地方去看看。」

當我在一見到他的時候,我的確以為他此行的目的,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可是這時他一解釋,說話的神態,如此不自然,講的話又吞屯吐吐,我就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他一定有十分重大的事瞞著我。

我也不去揭穿他,只是望著他,在我的注視之下,他的神態更加不安,雖然他一副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用許多小動作來表示他心中十分坦然,但是,那是弄巧反拙,更令我肯定我的推測。

他道:「真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你,你……也到澳洲去,有事?」

我點著頭:「是,目的和你一樣。」

他縱使有過人的才智,但是他畢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人,自有青年人的純真,一聽到我這樣說,他十分高興,立時道:「那真好,我們可以結伴同行──」

他講了一句,頓了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不應該邀我同行,可是剛才一高興話已講出了口,不知該如何改口一樣,十分尷尬。

我裝作若無其事:「好啊,那可能是澳洲腹地的長期旅行,有伴好得多了。」

文依來口唇掀動了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而且,視線不由自主,一連向他的左邊,連飄了兩次之多。

我暗中循他所看之處望去,看到的是一個半禿的中年人,身邊放著一隻相當大的公事包,大約是由於太胖的緣故,鼻尖上出汗,冒著油光。這種半禿的胖子,看起來毫不起眼,沒有理由成為文依來一再偷偷注視的目標。

我在看了一眼之後,心中想:難道這個半禿胖子就是小郭口中的「職業殺手」?自然,人不可貌相,能夠成為著名的職業殺手,不一定全是電影上那種相貌陰森兇狠的的那一種「典型」。

可是,如果那半禿胖子是「職業殺手」的話,又沒有理由會引起文依來的注意,因為文依來應該連有人在調查他都不知道,更不會想到會有職業殺手跟著他的。

那麼,這個明顯地和文依來有著某種聯繫的半禿胖子又是什麼人呢?

看來事情似乎不是逐步走向真相大白,反倒是越來越複雜了。

我仍然不動聲色,文依來卻有了坐立不安的神態,我在對他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之後,文依來忽然轉換了一下坐的姿勢,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衛先生,你……我十分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笑著:「我們現在,就是在一起啊!對了,你是在巴黎上機的,到了法國,有沒有去見一下你的監護人?」

文依來的神情,簡直有點狼狽了:「沒有……我只是到了巴黎!」

我仍然笑著:「你也快二十歲了吧?當然,可以自由行動了。」

文依來脹紅了臉:「事實上,白老先生從來也未曾干涉過我的行動。」

在這一段交談之中,我一直在留意著那個半禿胖子,我發現他至少有三次,裝作不經意,但實際上,是十分用心在聽我們的交談。看他的情形,竟像是在監視文依來一樣!

所以,我「哈哈」大笑著,一面身子向前一俯,用十分低而快的聲音道:「有人在監視你,你知道么?」

文依來聽得我這樣說,陡然之間,神情更是尷尬,他的這種神情,使我知道我料錯了,所以我立時改口:「噢,你的同伴?」

文依來更是不知道如何才好,這個青年,顯然不是有太豐富應付這種場面的經驗。

我也不想再為難他,伸手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兩下,然後,端著酒杯,逕自走向那個半禿胖子,而且,老實不客氣,就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候機室中的空位相當多,我這樣的行動,自然是十分突兀的,而這種「單刀直入」式的行動,很能起到令對手倉皇失措的作用。

不過,我才一坐下來,心中就不禁吃了一驚。那個半禿胖子,本來坐在那裡,絕不起眼,甚至還大有鬆鬆垮垮的樣子,像是對刻板的生活起了膩一樣。可是,就在我一坐下去之際,他整個人,姿態一點也沒有變,但是臉上的神情和眼中的神采,卻陡然變得精警之極,像是一頭豹子一樣!

當他的神情起這樣的變化之際,他整個人也像是充滿了活力,就像是一枚隨時可以爆炸的炸彈一樣!

雖然那種情形,只是一閃而過,但也足夠使我知道,這個半禿胖子,絕不是等閑人物了!

我一坐下來之後,把手中的酒杯,向他略舉了一下,呷了一口酒,才道:「閣下對我和那位青年的交談,好像很有興趣?」

半禿胖子報我一笑,也拿起了酒杯來呷一口,我留意到他的手十分大,手指也相當長,不像是一般胖子那樣手指頭粗,而且,即使是在握杯子的簡單動作之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手不但強有力,而且,還一定極其靈巧。

他在呷了一口酒之後,才用十分平靜的語調道:「我絕想不到在這次的任務之中,竟會有幸與閣下相遇。要不然,震於衛先生的大名,我說不定會拒絕委託!」

這半禿胖子果然是一個厲害角色,一開口,就開門見山,毫不掩飾。我笑著:「謝謝你的恭維,不過這也是事實,有我在,做起事來,總有點礙手礙腳,沒有那麼順利。」

半禿胖子眯著眼:「是啊,不過,既然受人之託了,總得忠人之事才是。」

我又向他舉了舉杯:「我喜歡坦白的人——」我向文依來努了一下嘴:「你準備什麼時候向他下手?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告訴我,讓我好有準備?」

半禿胖子一聽得我這樣說,現出十分訝異的神情來,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樣,我正想諷刺他幾句,叫他不必再做戲了,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衛先生,我怕你是弄錯了。」

我悶哼一聲:「弄錯了?我的消息,不至於那麼不靈通吧。」

半禿胖子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擦了擦,忽然改變了話題:「我還未曾介紹我自己。當然,我不會有真名字,真名字……連我自己也忘記了,我的外號是『要命的瘦子』,你聽說過嗎?」

我陡地楞了一楞,立時道:「你大客氣了,豈只是聽說過,簡直是如雷貫耳,久仰大名。」

我那兩句話,當然有客氣的成分在內。但是「世界七大殺手」之中,「要命的瘦子」排名,無論如何,都在前三名之列,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本來,在一留意到他的時候,我也曾將幾個著名的殺手的名字,想了一下,自然地想到過「要命的瘦子」,可是卻怎麼也料不到,「要命的瘦子」會是一個半禿了的胖子,名和實,太不相符了。

半禿胖子有點狡滑地笑了起來:「像我們這種人,最好是不要太容易被人認出來。」

我道:「不必太謙虛,不知道有多少機構,想要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不可得。」

半禿胖子又笑了一下:「那倒也是實在的,嗯,我在初出道的時候,的確很瘦,所以才有了這樣的一個外號,而我十分喜歡這個外號,因為我知道,人的外形是可以改變的,當我由瘦變胖之後,這個外號,對我就十分有利,人家不會把我和『要命的瘦子』聯想在一起。」

我由衷地道:「是的,剛才我就寧願把你和『禿頭老九』或是『阿拉巴馬胖子』聯想在一起,如果不是你說了,我怕要費好大的勁,才知道你是『要命的瘦子』。」

半禿胖子(雖然知道了他是「要命的瘦子」,但是還是用這個稱呼比較妥當一些)又喝著酒:「也有可能永遠不知道。」

我聳了聳肩:「也許,請原諒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半禿胖子又「呵呵」笑了起來:「第一,我一看到了,就知道你是什麼人。」

半禿胖子道:「你在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一直在留意你,我自己對自己說:最好那只是偶然,衛斯理和我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我笑著:「這是最好的恭維,當然,你失望了。」

半禿胖子道:「是啊,當我知道確然有關之後。我就又自己對自己說:真糟糕,看來,要命的瘦子遇上了一生之中最大的麻煩了。」

我「嘖」地一聲:「恭維得太過分,就變得肉麻了,當時你想了些什麼,老實說吧。」

半禿胖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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