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靈魂向天庭投訴的真相

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了,可是我們都沒有睡意,正在相對默然間,門鈴聲又響了起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想不出什麼人會在這時候來探訪我們,難道是阿尼密去而復返?

我急急下樓去開門,門一打開,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張大了口,又驚又喜,一時之間,雙手揮動著,不知如何才好。

白素也下樓來了,她看到我這樣子,也呆了一呆:「請客人進來啊。」

我如夢初醒,連聲道:「自然自然。」

一面說,一面我急伸手,抓住了門外那人的手腕,生怕他逃走,我的神態有點反常,可是當我一閃身,白素也可以看到門外是什麼人之際,白素也不禁「啊」地一聲,叫了起來,她也認出了門外的那人是什麼人了。

米端,門外那人是米端。

我一直抓住了他的手腕,幾乎是把他拉進來的,同時,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白素忙過去把門關上,我這才把他的手腕鬆了開來。

米端苦笑了一下:「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走,你不必這……這樣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真對不起,實在是……實在是和你分開之後,雖然只不過幾天,可是其間的經歷,實在太多了,所以你一出現,真的,怕你突然又不見了。」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其實,你把他綁起來也沒有用,我看米端先生至少會『乾坤大挪移法』。」

米端有點訝異:「這是什麼,我沒聽說過。」

白素沉聲道:「時間和空間的大轉移,這就是中國古代的所謂『乾坤大挪移法』,可以隨便改變時間和空間的一種方法。」

當白素在那樣說的時候,我盯著米端看,米端的神色略變了一下,等白素講完,他才道:「我還以為不會有人知道這一點的。」

他這樣說法,等於是承認了他確然有隨意作時空轉移的能力了。

真正證明了這一點,和推測得到這一個結論,在感覺上是大不相同的,一時之間,我也不禁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首先我想到的是:米端是什麼人?何以他會有那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呢?

白素把這種能力稱之為「乾坤大挪移法」,自然貼切,問題是:他,米端,何以有這種力量?

我的許多問題還未曾來得及發問,米端已喃喃地道:「人類的能力,超乎想像,有一個人就有本事和靈魂溝通,雖然絕大多數人連靈魂的存在都不信,但一樣有人有那麼超凡的能力。」

我總算迸出了一個問題來:「你就是一個有超凡能力的人?」

米端卻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只是望著我:「衛先生,你還記得那天我說過,我會要求你的幫助?」

我道:「當然記得,可是你那樣神通廣大,甚至可以把三十年前的一場大火,挪到任何時間去發生,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幫助你之處。」

米端又苦笑了一下:「我不是要你幫我做什麼,而只是要你做一件事,幫我作一個決定。」

米端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十分猶豫,我心中充滿了疑惑,他又向白素望了一眼:「也要請衛夫人提供一些意見。」

我作了一個手勢:「當然,先讓我們知道,那是一件什麼樣的事。」

米端想了一想,我拿起一瓶酒來,向他晃了晃,他搖著頭,表示不要,然後,他才道:「像蠟像館中陳列的那些景象……像你們剛才……和一些靈魂接觸時見到的情形,這種事──」

他講到這裡,我實在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剛才曾和靈魂接觸過?」

米端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回答,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你怎麼啦?米先生自然是有本事知道,別再打斷米先生的話了。」

我用詢問的目光向白素望去,白素卻不理我。米端吸了一口氣:「這種事,在人類歷史上,不斷在發生著,是不是?」

對這個問題,根本是不必考慮,就可以有答案的:「是,不斷在發生。」

米端嘆了一聲:「既然這些事,有很多在歷史上都有著明明白白的記載,為什麼還要一直重複又重複,不斷地發生下去?」

這個問題,就難回答得多了,我搖頭:「或者,這是人類的劣根性所致。」

米端倒沒有深究下去,又問:「人類的劣根性,若是有那麼多文字記載都不能使之有絲毫改善,將之轉換一個方式來表達,會達到改善的目的嗎?譬如說,把當時的慘況活現在人類眼前,會有改善嗎?」

我又楞了一楞,白素已經道:「人類有劣根性,但也有人性美好的一面,人性十分複雜,真正只有劣性的,畢竟是少數,而這些少數往往占極大的優勢,而能為所欲為,我想,不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使這些人改變,而絕大多數人,是不必改變什麼的。」

米端用心地聽看,等白素說完了,他吁了一口氣:「這正是我的意思。」

就在這時,又一樁怪不可言的事發生了,我們突然聽到了一個十分柔軟動聽的女人聲音:「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已經停止執行了。」

這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入我們的耳中,可是,非但看不見發聲的人,連聲音是從哪一個方向傳來的,也有無法確認之感。

米端有點不高興:「你這樣……未免……」

那悅耳動聽的聲音,陡然發出了一聲嘆息:「你以為衛先生和衛夫人還不知道我們的身分嗎?何必掩掩遮遮,讓人笑話。」

一聽到那聲音這樣說,我陡然震動了一下,立時向白素望去,知道白素比我早明白,我是直到此時才明白,當白素提及「乾坤大挪移法」之際,她已經明白了。

在人類對時間和空間,只建立起一個模糊的概念時,米端已經有能力輕而易舉地轉移時間和空間,他不是地球人,這還不明白嗎?

白素微笑了一下:「其實,你們真正的身分,我還是不很明白,只不過猜想,你們來到地球,一定是有特殊任務的,是不是?」

我雖然一時間不明白,但是並不是腦筋不靈活的人,這時,在一霎間,我聯想起許多事來,忙道:「為什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人還在南美洲嗎?」

那悅耳動聽的女聲又低嘆了一下:「南美洲和這裡,有什麼不同?人類的觀念,真是執著。」

隨著語聲,一陣柔和的光芒閃耀之中,已看到一個女郎,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她蹙著眉,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幽怨神情,那是一個極美麗的女郎。當她出現之際,米端站起來一下,又坐了下去,神情之間仍然十分不以為然,問:「你停止執行了?不再讓人類聽到那種發自他們同類的悲痛的聲音?」我想問什麼,可是白素拉了我一下,示意我別出聲,聽她和米端的對話。

那女郎道:「是,因為我認為那是沒有用的。長期以來,我們一直在執行任務,可是人類的行為有什麼改變?根本在這些事發生時,導致這類事發生的人,心裡就明白得很,可是還是一樣這樣做,一樣要將無窮無盡的苦難,加在別人的身上,現在,重複現出這種情景來,會使人性壞的一面有什麼改善?」

米端苦笑:「我何嘗不知道,可是對那些冤魂……怎麼交代?」

這時,我心中的疑惑,真是臻於極點,但白素堅決不讓我出聲,我只好忍著。

那女郎又嘆了一聲:「那些……靈魂,唉,它們……它們,唉……」她連連嘆息著,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這時,出乎我意料之外,白素忽然道:「那些靈魂,應該請它們把在生時的痛苦告一段落,和普通人的靈魂進行同一個程序去轉變。」

那女郎忙道:「對,就應該這樣。」

米端道:「唉,我相信不會有用,它們怎肯聽從。」

這時,一共是四個人,他們三個人在講話,我只好像傻瓜一樣翻著眼,我只有極不可捉摸的一些概念,根本無法用明顯的語言表達出來。

那女郎道:「至少可以告訴它們,我們做了,但是沒有用,而且,邪惡的人性,根深柢固,絕不是那麼容易糾正過來,我看,人類根本就是那樣子的。」

那女郎又道:「發生在它們生前的事,還會世世代代發生下去,我要回去建議,我們以後再也不必受理這種投訴了。」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下住,陡然大叫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投訴,誰向你們投訴?那些悲冤而死的人的靈魂?你們又屬於什麼法庭,竟然可以接受靈魂的投訴?」

那女郎和米端向我望來,有愕然的神情。

這時,白素的聲音,堅定而明晰地傳入我的耳中,她只說了兩個字:「天庭。」

白素的聲音並不是很高,可是這「天庭」兩個字,就像是兩個焦雷一樣,使我陡然震動。

天庭,是的,當然是天庭,天上的法庭。

(「天庭」作為一個名詞,自然有另外的意義,但白素這時所說的天庭,一定就是天上的法庭的意思,不可能再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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