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山石塊可使人變先知

他苦笑了一下,沒有再和我爭下去,拿起電話來,背對著我,按著號碼。他那種行動,多少有點鬼頭鬼腦,我冷冷地道:「我這裡打出去的每一個電話,都錄音,你可以到外面去打公共電話。」

黃堂嘆了一聲:「衛斯理,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我們別再說些沒用的話好不好?」

他這兩句話,倒說得相當誠懇,所以我也沒有再說甚麼。電話有人接聽,他迅速而低聲地說了兩句,然後轉過頭來問我:「我能不能請他到你這裡來?」

我攤了攤手,作了一個無可無不可的手勢,他又講了幾句,然後再轉過臉來,用一種十分訝異的神情望向我。

黃堂問道:「他說他認識你,是你的好朋友。他父親更和你是生死之交。」

我揚了揚眉:「誰?」一面心中在想著,在西方人之中,從事情報工作的,我倒是認識不少,可是能稱得上「生死之交」的,實在不多。

一則,我朋友多而雜,真正有好交情的,不能說沒有,像剛才被我拒諸門外的陳長青就是,但是「生死之交」這個名稱,一聽就令人想起武俠小說中的那種朋友交情,在現實社會中不是多見。二則,西方人只怕更不容易明白甚麼才是「生死之交」。

黃堂的回答來得極快:「小納爾遜,小納,他的父親曾是十分出色的情報工作者,納爾遜——」

黃堂才講到這裡,我就陡然叫了起來:「他,納爾遜的兒子,小納?」

我一面叫著,一面已伸手接過了電話來,對著電話,用十分激動的聲音叫:「小納,快來。」

那邊傳來了一個同樣激動的聲音:「是,我立刻就到,立刻就到。」

我放下電話,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剎那之間,我和納爾遜結交相識的經過,一下子都涌了上來。想起來,彷彿就在眼前,而且,在電話中聽來,小納的聲音,就與當年他父親一樣。

他父親,出色的情報工作人員,曾和我共同有過一段難忘的經歷,在最後關頭,不幸犧牲,那時,小納已經是一個相當出色的青年人,我曾見過他,因他父親的犧牲而安慰他,而他在當時,也表現出出奇的鎮定和勇敢,令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現在,他的工作成就,只怕已超越了他的父親。

我把手按在電話上發怔,過了一會,黃堂才問我:「納爾遜?就是在《藍血人》那件事中,和你共事的那位納爾遜?」

我大力點了點頭:「就是他。小納……真想不到。」

黃堂自然熟知我記述在《藍血人》這個故事中的一切經過,自然也知道納爾遜是怎麼死的,所以他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那就好了,你們之間有這樣的關係,他自然會接受你的解釋。」

我感嘆地道:「我和他的父親,倒真的可以說是生死之交,一點也不誇張。」

黃堂卻自有他的想法,他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小納接受了你的解釋,怎麼去取信他的上司。」

我有點惱怒:「我的解釋是百分之一百的事實,不是虛構出來的。」

黃堂怕惹我生氣,沒有再說甚麼。

黃堂一連打了幾個電話,要他屬下的人員,傾全力去偵查宋天然的失蹤,並且向他的幾個得力手下,暗示了宋天然的失蹤,有可能涉及國際特務組織的綁架行為,要特別小心處理。

他那幾個電話,大約花了七八分鐘,在那短短的時間內,我不斷來回踱著步,焦急地等待著。等他終於放下了電話,我心急地問:「小納在甚麼地方,怎麼還沒有到?」

黃堂道:「不遠,應該到了,怎麼還沒有——」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站立的位置,正面對著窗子,可以看到街上的情形,我看到,在對街的一根燈柱上,有一個人攀在燈柱上,看起來,像是修理電燈的工人,可是他的安全帽下,有著一副十分巨大的「護目鏡」,這種類似護目鏡的物體,實在太大了,使我一看到,就知道那是一具性能優越的特種望遠鏡,這種望遠鏡,不但有著紅外線裝置,可以令使用它的人,在黑暗中看到東西,而且,多半還有抗折光裝置,那也就是說,雖然由於窗上玻璃的緣故,外面光線強,室內光線弱,應該看不見室內的情形,他也可以看得到。

既然有這種設備的望遠鏡,我相信這傢伙的身上,一定也有特種偷聽儀,這種偷聽儀,可以輕而易舉聽到兩百公尺內的聲音。

有這種「道具」在身上,不問可知,絕不會是真正的修電燈工人了!

我只向那人望了一秒鐘,我問:「黃堂,你派人爬上電燈柱在監視我?」

黃堂怔了一怔,本能地要轉個身,向窗外看去,但是我立即作了一個手勢,制止了他,並且用眼色告訴他,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黃堂領悟能力高,他甚至連姿態看來。也十分自然,渾如沒事人。

我這樣做,自然有原因:黃堂沒有派人來監視我,小納自然更不會,那麼,這個神秘的監視者,就可能和使宋天然失蹤的那一方面有關,對付了宋天然,又準備來對付我。

任何人,要對付我,當然會知道,我不容易對付,比起對付宋天然來,不知道要困難多少,所以先派一個人來視察監視,自然而然。

假設這個監視者,已經竊聽到了我和黃堂之間的對話,那真是再好不過,我們絕不必去驚動他,讓他帶著他監視的結果回去,好使他們知道,宋天然不是甚麼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特務,一切全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巧合」。

這樣,對宋天然來說,自然大有好處。

黃堂明白了我的意思,是以,他身子雖然移動著,但是絕不向窗外望一眼。

可是,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一個人,用極快的速度,攀上了電燈桿,這個人攀上去的速度之快,簡直就像是猴子。

電燈桿能有多高,一下子,那人就抓住了那個監視者的腳踝,同時身子上竄,身手靈敬之極,一拳打出,打中了監視者的下顎。

那監視者冒充了修電燈工人在電燈桿上,腰際扣著安全帶,所以,攀上去的那人一拳打出,監視者並沒有跌下來,但是那一拳的力道十分強大,令得那監視者的身子,陡然向後仰了一仰,又向前反彈回來,前額撞在電燈桿上。

看來,監視者在一下子之間,就喪失了抵抗能力,那攀上去的人,弄鬆了安全帶的扣子,和監視者一起,順著電燈桿,一起滑下來。

一切經過,連半分鐘也不到,隔著窗子看出去,就像是看默片。

黃堂也注意到了我望著窗外的神情古怪,他也以十分自然的動作,向窗外望去,剛好看到了兩個人一起滑到地上的情形。

他陡然叫了起來:「天,是陳長青。」

早在那個人像猴子一樣攀上去的時候,我已經認出他是陳長青了。可是有甚麼法子阻止他?他的動作是如此迅捷,而我們之間的距離又如此之遠。

在黃堂叫了出來之後,我只好苦笑了一下:「對了,是陳長青。」

陳長青為甚麼會出現,做了這樣的事,倒也是十分容易明白。

他好事生非,看到黃堂,這個在警方負有重要任務的高級警官,這樣氣急敗壞地來找我,知道一定有非常的事故,而又被我們拒在門外,他一定不甘心,在門外徘徊,尋找機會。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那個「修燈工人」。

陳長青人雖然古里古怪,但是卻觀察力十分強,我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修燈工人」很有點古怪,他自然也可以看得出來,那個人是在監視我的住所。

所以,他就立即採取行動,對付了那個人,破壞了原來我最簡單的、對宋天然有利的計畫。

我甚至可以絕對肯定,他對付了那人,一定會帶著那人,到我這裡來領功,那麼,他就有機會參與我和黃堂之間的事!

果然,就在這時,門鈴聲大作,我向黃堂作了一個手勢,衝下樓去,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我不禁一怔:門外不但有陳長青──他的肩上,負著那個被他打昏過去的監視者,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看來英俊而惹人喜愛的西方人,身形並不是十分高大。一瞥之下,就給人以十分紮實之感,他臉部的輪廓,很像當年納爾遜,他當然是小納。

陳長青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而且,沖著小納,明顯地十分不友善地瞪著眼睛,令得小納十分不好意思,向我攤著手:「這位先生和我同時到達,他堅持要由他來按門鈴。」

陳長青悶哼了一聲:「衛斯理,你知不知道──」

我立時打斷了他的話頭:「再知道也沒有,我正要他把監視的結果帶回去,就給你這猴子,壞了好事。」

陳長青聽得我這樣詰,急速地眨著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

小納自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可是他只向軟垂在陳長青肩上的那個人看了一眼,就立時現出了極其訝異的神情。

自然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人身上的裝備十分不平凡。小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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