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效法古人燃燒犀角

看他的神情,雖然遭到了困擾,但看起來並不嚴重,大約不會有「史前怪物」出現的危險,那就由著他一步一步來說好了。

他又停了片刻,才道:「攝氏零下五十度,其實不足以令得胚胎停止生長,張堅用了這個溫度,是他採集了冰塊之後,只能用這個溫度來維持,這也是他為甚麼可以通過探測儀,測到冰塊中有生命的原因。若是生命在完全靜止的狀態之中,當然也可以測知,但是卻複雜得多。」

我來回踱了幾步:「我明白你的意思,冰塊中的生命,在被採集了之後,已經在開始繼續生長,並不像它在未被採集之前,完全靜止。」

胡懷玉忙道:「是。不過在那樣的溫度之下,生長的過程十分緩慢。」

我真有點心癢難熬,忍不住問道:「那麼,經過你在實驗室的培育,生出了甚麼東西來了?史前怪物,還是九頭恐龍?」

胡懷玉皺了皺眉,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道:「請你到實驗室中去,在那裡,解釋起來,比較容易。」

我只好跟著他走了出去,一路上,有不少研究所中的工作人員和他打招呼,但是胡懷玉卻看來心神不屬,愁眉苦瞼,聽了一個彎,來到了一扇門口,門口掛著一塊牌子:「非經許可,嚴禁入內。」

胡懷玉取出了鑰匙,打開了門,和我一起走了進去。

門內是一間實驗室,看來和普通的實驗室,並沒有甚麼不同,全是各種各樣的儀器。所不同的是,有一個相當大的玻璃柜子,那玻璃柜上,有一個架子,乍一看去,架子上空空如也,甚麼都沒有,但仔細湊近去看,就可以看到,在那架子上,有三塊小冰塊,真是只有半方糖那樣大小。而在玻璃的儀錶上,可以看到櫃內的溫度,是攝氏零下二十九度。

我指著柜子:「就是這三塊小冰塊?」

胡懷玉點了點頭。

我用盡目力看去,冰塊看起來晶瑩透徹,就像是水晶,在冰塊內,甚麼也沒有。

我看了一會:「裡面甚麼也沒有。」

胡懷玉忙道:「自然,細胞,肉眼是看不見的。」

他說著,推過一具儀器來,按動了一些掣鈕,在柜子里去,有一組類似鏡頭也似的儀器,伸縮轉動著,他則湊在櫃外的儀器的一端,觀察著,然後,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留意儀器上的一個螢光屏:「放大了三萬倍。」

我向螢光屏望去,看到了一組如同堆在一起的肥皂泡一樣的東西。

胡懷玉道:「看到沒有,細胞的數字已經增長到了三十二個了,溫度每提高一度,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就會成長增加一倍,細胞的分裂成長速度還是相當慢,可是幾何級數的增長,速度十分驚人。」

我指著螢光幕:「現在,可以知道那是甚麼生物?」

胡懷玉道:「當然還不能,幾乎所有生物,包括人在內,在那樣的初步階段,都是同樣的一組細胞,等到成形,還要經過相當的時日。把溫度提高的速度增加,可能會快速一些,但我又怕會造成破壞。」

我不由自主,眨了眨眼睛,整件事,真有它的奇詭之處在。

試想想,來自南極,極低溫下的冰塊之中,有著不知是甚麼生物的胚胎的最早形式,本來,完全靜止,溫度緩慢提高,它又開始了生命成長的活動,終於會使活動到達終點,出現一個外形,是一種生物。而這種生物完成它的發育過程,究竟是甚麼樣子的東西,全然無法在此時預測。自然,像胡懷玉這樣的專家,不必等到它發育完全成熟,就可以辨認出那是甚麼東西來,但至少在目前階段,神秘莫測。胡懷玉又移動了一下儀器,螢光屏閃了一閃,又出現了同樣的一組細胞來。他道:「兩塊冰中的生物,看來一樣。」

我心中想,胡懷玉不知道找我幹甚麼,看起來,並沒有甚麼意外發生,更別說有甚麼「不可控制」的意外。

在這時,胡懷玉的神情,卻變得十分凝重,他苦笑,又操縱著那具儀器,螢光屏閃動著,停了下來,是一片空白。

他道:「看到了沒有?」

我愕然:「看到甚麼?甚麼也沒有。」

胡懷玉的神情更苦澀:「就是不應該甚麼都沒有。」

我不明白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望定了他。他吸了一口氣,走向另一組儀器,按下了不少掣鈕,那組儀器上也有著一個螢光屏,著亮了之後,可以看到模糊的、三組泡沫似的東西。

胡懷玉道:「這是上次分裂之前,我拍攝下來的。當然,我已經發現第三組,和第一二組,有著極其細微的差別。」

按著,他指出了其中的幾處差別,在我看來,雖然經過了他的指出,但還是無法分辨得出有甚麼分別。我問:「你的意思是,三塊冰塊之中,有兩塊一樣,而另一塊,將來會出現另外一種生物。」

胡懷玉用力點著頭,神情更苦澀:「可是,那應該是另一種生物……現在卻不在冰塊之中……它……消失了。」

當他說到後來,簡直連聲音也有點發顫,看起來事情好像嚴重之極。可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甚麼,肉眼都看不到的生物初形成,不見了就不見了,有甚麼好大驚小怪?

我道:「或許,在溫度提高的過程中,令得它死亡了?」

胡懷玉咽了一口口水:「就算是死亡了,死了的細胞也應該在,不應該甚麼都沒有。」

我攤開了雙手:「那你的意思是……」

胡懷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認為它……已完成了發育過程,離開了冰塊。」

我更不禁好笑:「離開了冰塊,上哪兒去了?」

胡懷玉態度之認真,和我的不當一回事,恰好成了強烈的對比,他道:「問題就是在這裡,它到哪裡去了,全然不知道。」

我仍然笑著:「那麼就由它去吧。」

胡懷玉嗖地吸了一口氣:「由著它去?要知道,沒有人知道那是甚麼。」

我隨口道:「沒有人知道又有甚麼關係,不管它是甚麼,它小得連肉眼都看不見。」

當我講到這裡的時候,我陡然住了口,剎那之間,我知道胡懷玉何以如此緊張,感到事態嚴重。

如果真如胡懷玉所說,它已經完成了發育,離開了冰塊,由於全然不知道那是甚麼,那真值得憂慮。

由於三流幻想電影的影響,很容易把史前怪物想像成龐然大物,一腳踏下,就可以令一座大廈毀滅,不容易想到,就算是小到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一樣極其可怕和危險。如果那是一種細菌,一種人類知識範圍之外的細菌,自冰塊中逸出,在空氣中分裂繁殖,而這種細菌對人體有害,那麼,所造成的禍害,足可以和一枚氫彈相比擬,或者更甚。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形容變得十分怪異。胡懷玉望著我:「你也想到,事情可能嚴重到甚麼程度!」

我不由自主,吞下了一口口水,聲音有點發僵:「這件事……這件事……是一個極端,可能一點事也沒有,可能……比爆發十枚氫彈還要糟糕。」

胡懷玉點著頭:「是的,可能一到了空氣之中,它就死了。」

我突然之間,又感到了十分滑稽:「如果它死了,當然無法找到它的屍體。」

胡懷玉苦笑:「當然不能,怎麼能找到一個細菌的屍體?」

他頓了一頓,又道:「如果他在空氣之中,繼續繁殖,由於根本不知道它是甚麼東西,以後的情形,會作甚麼樣的演變,也就全然不可測。」

我道:「甚至全然不可預防。」我說到這裡,實在忍不住那種滑稽的感覺,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逃走了一隻不知名的細菌,人是萬物之靈,有甚麼方法去把它捉回來?可是在笑了三四下之後,我又笑不出來,因為後果實在可以十分嚴重,誰知道在南極冰層下潛伏了不知多少年的是甚麼怪東西?

這情形,倒有點像中國古代的傳說:一下子把一個瘟神放了出來,造成巨大的災害。

我又笑又不笑,胡懷玉只是望著我,我吸了一口氣:「胡先生,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是我有點不明白,冰塊還在,在冰塊中的生物,如何……可以離開冰塊?」

胡懷玉道:「當然可以的,只要它的形體小到可以在冰塊中來去自如,也就可以逸出去。」

我指著那柜子:「看來這柜子高度密封,它離開了冰塊之後,應該還在那柜子之中。」

胡懷玉道:「我也曾這樣想過,這是最樂觀的想法了,可是柜子的密封程度,究竟不是絕對的,甚至玻璃本身,也有隙縫,如果它的形體夠小……」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不會吧,已經有幾十個細胞了,不可能小得可以透過玻璃。」

胡懷玉喃喃地道:「我……倒真希望它還在這個柜子中,那就可以知道它是甚麼,至少,它要是不再繼續繁殖,死在柜子中,也就不會有不測的災禍了。」

我搖著頭:「就算它不斷繁殖,繁殖到了成千上萬,只要它形體小如細菌,還是不能知道它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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