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長青的怪異行為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才好,只好道:「有話好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陳長青顯然真的想說甚麼,可是由於他太激動了,聲音哽在喉間,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出了一些含糊的聲音,誰也無法聽得明白這些聲音,表示著甚麼。我又道:「我們是好朋友,你別急,有話慢慢說。」

陳長青更激動,將我的手握得更緊。這樣的局面,令我手足無措,我只好向白素望去,向她求救。

白素也是一臉疑惑,不知道陳長青在搞甚麼鬼。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聽來十分輕鬆的語調道:「你們怎麼啦?誰都知道你們是好朋友。」

陳長青哽塞的喉間,總算吐出了三個可以聽得清的字來:「好……朋友。」

白素道:「是啊,發生了甚麼事?像是生離死別一樣,快要唱風蕭蕭兮易水寒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白素說笑話,十分恰當,可以令得氣氛輕鬆,因為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甚麼嚴重的事情。

白素形容陳長青的樣子,像是生離死別,大有荊軻要去刺秦皇,明知自己一去無回的那種激動,完全沒有必要,那麼,陳長青該一笑之下,精神松馳,不再緊張。

可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

陳長青的反應,竟然像是中了她重重一拳,陡然鬆開了我的手,身子搖晃不停,向後連退了兩三步,而且,面色鐵青,臉上的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動著。

這時,別說我呆住了,連白素也呆住了,不知道何以他的行止這樣怪異。

他轉過身去,伸手扶住了牆,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暫時別過去。陳長青深深吸著氣,然後,即使從他的背景也可以看得出他在作極大的努力,使他的身子挺直。

又過了一會,他才十分緩慢地轉過身子。看起來,他已經正常很多,他用一種聽來十分疲乏的聲音道:「大嫂,你怎麼也學起衛斯理來了?不好笑。」

我和白素只好面面相覷,不知道白素剛才那句話,有甚麼地方得罪了他。換了我,一定要不服氣,追問到底了。

但白素卻只是溫柔地笑了一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輕鬆一下。」

陳長青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難看到了極點,這證明他的心事,一定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安和痛苦。陳長青自己,卻以為他的笑容已經可以掩飾了他的心情,還故意拍著手:「衛斯理,你花了多久才解開了銅環上的秘密?」

我道:「相當久,我還花了不少時間,研究那些空箱子。」

陳長青走動著,自己去倒了一大杯水,又一口氣喝乾,才道:「是,你給了我提示,我沒有再在空箱子中浪費時間,孔振泉把秘密這樣處理,真是除了你之外,沒有可以解得開。」

我道:「這全是白素的功勞。」

陳長青「嗯」地一聲:「嫂夫人解開了秘密。也是因你而起的,你的作用,就像是中藥方子中的藥引子,化學變化之中的觸媒劑。」

我聽得他拿我作這樣的譬喻,有點啼笑皆非。他又道:「所以,孔振泉找你,還是對的,由於你,嫂夫人解開了謎,而我……」

他講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不再講下去。

陳長青這個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不容人插嘴,而他自己講到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的情形,更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我等著他再講下去,可是當他再開口的時候,他已經變了話題,他道:「那些黑點,是代表著三十個人,在經過了種種變化之後,剩下七個。」

我和白素一起點頭,我還拍了拍手:「對,你真的解開了孔振泉的圖謎。」

陳長青默然半晌,在他沉默的時候,我和白素,把我們昨天晚上,由解開了圖謎之後的種種聯想,全都向他說了一遍。

陳長青聽我們敘述,表現十分沉靜,除了不住表示同意之外,並沒有插言。

等到我們講完,他才道:「人沒有自己意志?當一個人,決定了要去做一件大事……極大的大事,難道那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只是受了來自星體的神秘力量的支使?」

我道:「除非把孔振泉的星象觀察完全推翻,不然,就得承認這一點。」

陳長青苦笑了一下,揮了揮手,像是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和白素都不敢亂講甚麼,唯恐由於一句甚麼話,他又會有異常的反應。

過了一會,他才道:「衛斯理,你看到了七星聯芒的異象,也知道了這種異象是表示一個大城市將會毀滅,可是你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

我道:「是,你想到了?知道了會發生甚麼事?」

陳長青卻並不回答,我道:「是甚麼?富士山復活,毀滅了東京,還是檀香山被火山灰覆蓋?」

陳長青瞪了我一眼,仍然不說甚麼,然後,他站起來:「我要告辭了,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說了之後,伸出手來,先和我握手,又再和白素握著手。

我們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心中仍不免在嘀咕:這傢伙,平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甚麼時候和我們握手道別過來?

陳長青今天的行為,真是怪異透頂了。

他走向門口,拉開門,又回頭向我們望了一眼,我忙道:「有甚麼事要幫忙的,只管來。」

陳長青有點戲劇化地仰起頭來,「哈哈」一笑,跨開步子,揚長而去。

我和白素又呆了半晌,我才道:「陳長青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白素道:「我看他的心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決定。」

我嘆了一聲:「這個人……」

白素不讓我再說下去:「我看,我們得盡一點力,多注意他的行動,看他究竟想幹甚麼。」

本來,陳長青想幹甚麼,我不會感興趣,但是由於他行為實在太怪,完全不像他平時的為人,所以我道:「好,我找人留意他的行動,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派人去跟蹤他。」

白素道:「那樣最好。」

於是,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我委託了小郭的私家偵探事務所,派幾個精明的人,去跟蹤陳長青,看看他究竟在搗甚麼鬼,也可以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有人可以立即幫助他。

私家偵探每天送來一次報告,一連三天,看跟蹤陳長青的報告,我和白素都訝異不止,實在猜不透這傢伙究竟想做甚麼。

他到一家律師行,立了一張遺囑。遺囑的內容,偵探買通了律師行的職員,所以也寫在報告之中。

陳長青的遺囑內容相當古怪,他在遺囑上寫著,他死了之後,所有的遺產,全權歸衛斯理夫婦處理。

我是他的好朋友,這樣處理,倒也不能說悖於常情,他又規定,我處理他的財產,最好是把錢用在擴展、鼓勵探索和研究一切不可解釋的奇異現象方面。

這一點也可以理解,陳長青一直對一切人類現階段科學還不能解釋的事,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把他的財產花在這一方面的研究和探索上,十分有意義。

而在他遺囑之中,最怪異的一條是說他在某一天,會打電話通知律師。由律師接到他那個電話開始,如果三十天之後,還未曾接到他第二個電話,就在法律上,宣布他已死亡。

這極不合情理,可是他卻堅持要這樣做。普通,一個人要失蹤三年到七年,才可能由法庭宣布死亡,陳長青只給了三十天,法律上自然不會承認他自行宣布死亡。

陳長青也有權這樣做,在這樣的情形下,「遺囑」實際上,是一份財產處理委託書。我和白素看到了這樣古怪的一條,不禁都皺起了眉。

我道:「陳長青想去幹甚麼?」

白素道:「看來,他將有遠行,要去從事十分危險的事。」

我悶哼了一聲,咕噥著罵了他幾句:「這人,異想天開的事太多,難道他又發現了甚麼外星人,要到別的星球去?」

白素苦笑了一下:「那也難說得很,甚麼樣的怪事都會發生。」

我拍一下桌子:「我去找他,問問他究竟想幹甚麼,如果他亂來,至少好勸阻他。」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只怕沒有用,他如果肯說,你不去問他,他半夜三更也會來告訴你。如果他不肯說,問也不會說。」

白素說的,倒是實情,我只好生悶氣,再看報告的餘下部分:陳長青到了一家中學,在校舍的內外,徘徊良久。我看那家中學的名字,並不十分出名,校舍也不是甚麼名勝古迹,附近更沒有甚麼風景可供觀賞。

我瞪大了眼睛:「他在那家中學附近幹甚麼?」

白素蹙著眉:「我想,那家中學,可能是陳長青的母校,他在那家學校中,度過了他的青年時期。人總是十分懷念那個時期的。」

我「嘿」地一聲:「他怎麼了?又不是快死了,要去自己成長的地方徘徊記憶一番。」

白素吸了一口氣:「記得我提及『易水送別』時他激動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白素隨即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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