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份仙籙、九枚丹藥

千萬別以為那只是武俠小說中的事,實際上,氣功是真正存在的一種健身方法。

這時,我看著賈玉珍,足足半小時。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容光煥發,看來臉上,幾乎沒有甚麼皺紋。

這真是相當怪異的現象,我一直只知道氣功可以使人的潛在力量得到控制,可以在適當時刻,發出異乎尋常的大力量,在武學上,叫「內功」。我也知道氣功可以使人健康增進,使人看來比實際年齡輕,但是從來不知道,氣功可以使人返老還童。

賈玉珍的呼氣過程,維持了大約十分鐘,他才發出了「嘿」的一聲,緩緩睜開眼。

他看到我,現出吃驚的神色,我忙道:「我也練氣功,但是看來功力沒有你深。」

賈玉珍的神情有點訕訕:「那……不算是甚麼氣功,只不過……閉目靜坐一下。」

我心中暗罵了一聲,真想把這個老奸巨猾,拋在東柏林,再讓東德的特務把他抓回去!

離開東柏林,由於有胡士給我的文件,相當容易,一到了西柏林,當天晚上,就到了瑞士。在飛機上,賈玉珍一直在唉聲嘆氣,我真不明白,像他那樣的人,是怎麼會把氣功的層次練得如此之高。

而更令我奇訝的是,他唉聲嘆氣,並不是為了這次他在東德境內的損失,而只是在嗟嘆他未能見到魯爾,得到那兩件玉器。

我一直忍著不出聲,不告訴他那兩件玉器就在我身上,只是欣賞著他那種懊喪的神情。提到答應胡士的那筆錢,他倒很爽快,答應一接到通知,立刻支付。

我在西柏林時,已和白素取得了聯絡,告訴了她我已安全了,到了瑞士之後,很快就會回來。我問她有沒有為我擔心,她的回答,令得我很自豪:「從來也沒有為你擔心過,知道你會應付任何惡劣的環境。」

賈玉珍在日內瓦有分店,而且在古董行業中,十分權威,他也有一幢精緻的小洋房、邀請我去歇歇足,我正中下懷。

和他到了那幢小房子中,在晚飯後,我手中托著酒杯,賈玉珍在我的對面,說道:「總得麻煩你再到東柏林去一次,隨便你要多少代價。」

我搖了搖頭:「我不要金錢上的代價,我要你告訴我,看來如此普通的玉器,有甚麼用。」

賈玉珍吞了一口口水,現出十分為難的神情來。我冷笑了一聲:「你那麼想得到它們,甚至說用生命來換也值得,我的條件再簡單也沒有,為甚麼你竟然會猶豫不肯答應?」

賈玉珍嘆了一聲,仍然不答。我道:「你是怕說了出來,我會分沾你的利益?」

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了,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理由。果然,賈玉珍神情尷尬地點了點頭。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我答允你,不論它們值多少錢,我連一分錢都不要。」

賈玉珍仍然皺著眉,過了好一會,才道:「等你……真把東西……弄到到手,我……一定告訴你。」

我真是忍無可忍,一伸手,自口袋中,把那兩塊玉取了出來,在他眼前一晃,說道:「你看這是甚麼?」

賈玉珍陡地一聲大叫,伸手就搶,我立時一縮手,可是賈玉珍一下子就撲了過來。在這樣情形下,我立時一拳,擊向他的胸腹,不讓他撲中我。

這一拳,我出手相當重,等到「砰」地一聲,打中了賈玉珍,將他打得向後直跌了出去,坐倒在沙發上,我才暗叫了一聲「不好」,這一拳太重了,只怕賈玉珍禁受不起,會受傷。

我正想過去扶他,卻不料他已經若無其事,一躍而起,發出可怕的叫聲,又向我撲了過來。我倒躍出去,落在一張桌子上,喝道:「賈玉珍,你要硬搶,一定搶不到手。」我雖然這樣說,可是看他獵豹似的,全身精力瀰漫,對自己所說的話,也沒有甚麼把握。

賈玉珍那種蓄勁待撲的神情,給我以極大的威脅,覺得他是我的勁敵。

賈玉珍暫時沒有發動,只是喘著氣,盯著我,突然之間,他的神情變得鎮定而堅決,不再喘氣,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不禁大吃一驚,他若是慌亂、急躁,還比較容易對付,若是他鎮定下來,我所受的嚴格武學訓練,看來一點也占不到優勢。

我立時又道:「賈玉珍,好漢和我商量!要是你再亂來,我就把這兩塊玉一起砸碎。」

賈玉珍震動了一下,急急搖著手:「不要,不要,有話好說。」

我揮了揮手,他隨著我揮手的動作,退出了幾步,可是仍然盯著我,雙眼的神采,十分懾人。

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賈玉珍雖然在古董市場上叱吒風雲,但是他顯然沒有和人直接鬥爭的經驗。老實說,我說出要毀壞那兩塊玉這種話,已然泄氣之至,若不是有幾分快意,我怎會這樣說?要是他完全不賣賬,再度進逼,我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可是,由於他太關心那兩塊玉了,所以他沒有再堅持下去。

我從桌上躍了下來,說道:「我們早就有過協議,我找到了這兩塊玉器,你就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

賈玉珍發出了一下悶哼聲,沒有回答。我又道:「而且,我也答應過,如果你的話能夠使我滿足,那兩件玉器,就是你的。」

我最後的一句話,對賈玉珍有極度的誘惑力,他不由自主,吞了一下口水,聲調有點急促:「怎樣才能使你滿意?」

我道:「我能分得出你是在說謊,還是在講真話。」

賈玉珍深深吸了一口氣:「要是你知道了真相,你更不肯把那兩片玉簡給我了。」

我一直到這時,才知道那兩件玉器的名稱是「玉簡」,那還是賈玉珍無意中說出來的。

我冷笑一聲:「我早已說過,我不要分享利益,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究竟。因為有一些事我想不通,要想通它。」

賈玉珍再吸了一口氣,那一口氣,吸得綿綿悠長,他開始吸氣,我也開始,暗中和他較量,可是我已吸得胸口發痛,他還在不經意地吸著氣。

他又緩緩把氣呼出來:「我……該從何說起呢?」

我提醒他:「從屏風的夾層說起。」

賈玉珍望了我一眼:「那扇屏風,本身一點價值也沒有,可是夾層里,卻有著稀世之寶,那是……那是……」

他講到這裡,又猶豫了一下,令得我焦急萬分,但又不能催他。總算好,他沒有猶豫多久,就道:「那是一份仙籙,和九枚丹藥。」

我陡地呆了一呆,真的,我呆了一呆,因為我完全無法適應他說的話。甚麼叫做「一份仙籙和九枚丹藥」?這完全是和現代生活脫節的語言,叫我如何接受。所以我本能的反應是立時大聲追問:「你說甚麼?」

賈玉珍道:「一份仙籙,九枚丹藥!」

這一次,我聽得再明白也沒有了,而在那一剎那,我實在忍不住,陡然轟笑了起來,我真正感到好笑,從來也沒有這樣感到好笑過。

一份仙籙!九枚丹藥!

賈玉珍多半是看武俠小說看得大多了,一份仙籙,九枚丹藥,要是有誰聽到了這樣的回答而可以忍住了不發笑,這個人了不起之至。

我不斷地笑著,一直笑得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腹肌感到疼痛,賈玉珍卻一直只是瞪著眼望著我,像是全然不知道我為甚麼發笑。

我還在笑著,賈玉珍忽然嘆了一聲:「你……不要太高興……那九枚丹藥……已全給我服了下去。」

天!他以為我發笑,是因為我「太高興」。本來我已經可以停止發笑,但是一聽得他這樣講,又忍不住爆發出新的轟笑。一面笑一面捂著胸口,用盡了氣力,叫道:「是么?那九枚丹藥,是不是『九轉大還丹』?還是『毒龍丸』?用七色靈芝,加上成形的何首烏,再加上萬載寒玉磨粉,煉了三十六年才煉成……哈哈,吃了下去,你就可以成仙?」

賈玉珍眨著眼:「不是,那九枚丹藥……仙籙上說叫作『玉真天露丹』,秘笈上解釋說,天露,來自九天之外,是一批仙露……」

這寶貝,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向我在解釋。我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那本仙籙呢?又是甚麼?」

賈玉珍道:「叫『玉真仙籙』,我的名字叫賈玉珍,和秘笈的名字暗合,可知仙緣巧合,我……」

聽到這裡,單是轟笑,還不夠了,我大叫了起來,一面叫,一面笑著,指著賈玉珍,總算迸出了幾句話來:「賈玉珍,你這個人……我……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富娛樂性……可是想不到竟豐富到這一地步……我——」

我在第一次見到賈玉珍的時候,的確感到他很富娛樂性,當然,這印象,多半是來自他那禿得精光發亮的禿頭。

這時,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也正由於這個緣故,話講到了一半,就陡然住了口,講不下去。

因為這時,在我面前,被我用手指著,當作是可笑對象的賈玉珍,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截然不同,完全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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