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們」的問題

當聽完了錄音帶之後,令我呆住了的,倒不是甚麼蘇里曼一世的寶藏,而是那種奇幻現象:一個光環,有光線從光環中射出來。

這種情形,和青木敘述他在「天國號」甲板上看到的情形一樣!雖然出現在「天國號」甲板上的光環,據青木的敘述,極大,但卻可以肯定是同類的東西。

而更玄妙的是,但丁祖母當時聽到那個聲音,所發出的那些問題。

那些問題,乍一聽來,全然沒有意義。那聲音像是正在急切地找尋人類的靈魂,所以才會發出那樣的問題。

這真是奇幻不可思議之極,甚麼人在尋找人的靈魂?

我怔怔地坐著。但丁一直在等我先開口,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說甚麼才好,我只是發出了一下奇異而模糊的聲音。

但丁道:「衛先生,你就是我選定的夥伴。」

我吸了一口氣:「非常感謝你看得起我。」

但丁道:「你相信我祖母所說的整件事?」

我想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先聽青木提起過那個光環,我可能認為這一切,全是一個老婦人的幻想,但如今我不會那樣想。

所以我道:「沒有理由不相信。」

但丁的神情極興奮,站了起來,揮著手:「你和我一起去見我祖母,我們可以到那個地方去,把比所羅門王寶藏更豐富的寶藏發掘出來。」

我也站了起來,不論怎樣,和當年曾有那樣奇異遭遇的一位老婦人見見面,也是很有趣的事。可是如今我實在沒有時間到瑞士去。

我略為猶豫了一下,但丁就急急地道:「如今我隨身帶著的珍寶,就是我祖母當年在那山洞中,在黑暗之中,順手抓了兩把抓來的。」我嘆了一聲:「但丁,我相信你選擇我做你的夥伴,就是你知道我並不是任何珠寶能打動的人。」

但丁的臉紅了一紅,立即正色道:「是的,衛先生,我相信你高尚的人格,請原諒我剛才的話。但是我實在十分急切,祖母的年紀大了,健康又不好,萬一她……」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我對寶石十分在乎。或者很難解釋,我不在乎它們的價值,而是我愛它們,我對寶石有一種天然的愛,在我的心目中,它們不單是礦物,簡直有生命!」

我笑道:「人的靈魂就在寶石中?」

但丁聽了之後,呆了一呆:「甚麼意思?」

我揮了揮手:「沒有意思,忘記它算了。但丁,在紐約,我有點事……」

但丁道:「甚麼事?我們立刻起程到瑞士去!」

我忙道:「我必須處理了先發生的事……」

我講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剎那之間,我心中像閃電一樣,掠過一個念頭。

我在那一剎間想到的是,但丁祖母的故事,和青木的故事,有某些相同之處,假設它們之間,有某種聯繫。而青木之所以講「天國號」的故事給我聽,是由於喬森的授意。金特又曾將喬森的「精神困擾」和「天國號」聯在一起,那麼,是不是目前發生在喬森身上的事,也和但丁祖母所敘述的有聯繫呢?

甲事和乙事有關,乙事又和丙事有關,照最簡單的幾何定理來推論。也可以知道甲事和丙事有關聯。

看來全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三件事,可能有聯繫!

這三件事,從表面上看來,全然不相關。

第一件:一個保險公司的安全主任,基於不明的原因,行動怪異,語無倫次,顯然受著嚴重的精神困擾。

第二件:一個自稱曾在一艘無任何記錄可以追尋,全體官兵都已神秘死亡的軍艦上服過役的日本海軍軍官。

第三件則是一個老婦人講的故事,這個老婦人曾是土耳其皇宮中的宮女。

不但時間不同,而且地點、人物也不同,三件事主要聯繫是甚麼?

我感到自己捕捉到了一個開端,極想再捕捉多一點,所以緊蹙著眉頭,思索著。

但丁以為我是在思索是不是答應去,神態顯得很焦急。我也知道我在未曾和喬森進一步交談之前,不可能有甚麼結果,是以我道:「但丁,我答應到瑞士去,但是不是能在後天就動身,我不能肯定。」

但丁用力搓著雙手,苦笑道:「那也沒有別的辦法,儘快好了。我怎樣和你聯絡?」

我道:「我會一直住在這裡。」

但丁道:「好,我每天和你聯絡。」他說著,指了指他腰際的皮帶:「這裡是十二顆出類拔萃的寶石,不論將來的事情怎麼樣,你都可以先選擇六顆,作為一個紀念。」

我對他的慷慨,十分感激,而那些寶石,也的確誘人之極,以致令得我聽到了之後,也不由自主,起了一種想吞咽口水之可。

但是我還是道:「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我想我還是暫時不選擇,等到進了那個山洞之後,學你的祖母那樣,閉著眼睛隨便抓兩把!」

但丁笑了起來,神情極其滿意,而且一副一口答應的樣子。

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我也不禁覺得好笑,因為他好像是那個山洞中珍寶的法定主人。

但丁道:「好,那我告辭了。」

他向門口走去,在門口停了一停:「喬森還沒有來,他好像並不守時?」

我早已在暗暗發急,皺了皺眉:「真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但丁沒有再說甚麼,走了出去。

我在但丁走了之後,又打了幾個電話,查問喬森的下落,沒有結果。我覺得至少要到金特那裡去走一遭。離開了房間,先到大堂留了話,要職員告訴喬森(如果他來了的話),我到金特那裡去,很快回來,請他務必在酒店等我。

我才走出酒店的大門,就看到青木站在一根電燈柱下,樣子很瑟縮。青木離開的時候,曾對我說過,他會在酒店門口等喬森,真想不到他一直等到現在。

我想起了金特曾提及過「天國號」的事,心中一動:「青木,我要去見一個人,知道『天國號』的事。」

青木震動了一下,瞪大眼睛望著我。我又道:「這個人的名字叫金特,十分神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他?」

這時,恰好有一輛計程車經過,我招停了車,打開車門,讓青木先上車。青木沒有再猶豫,上了車,我和他坐在一起。

青木在沉思,在車中,他一直沒有開口,直到車子停下,他才道:「不會的,不會再有人知道『天國號』的事。」

我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和他一起下車,兩個司閽還認得我,忙打開了門。

電梯停下,我和青木走了出來,青木在那個放在川堂的佛像前,雙手合十,口唇在顫抖著,我走向那兩扇橡木門,和首次來的時候一樣,才一來到門前,門就打了開來。那自然是司閽通知了金特,他有客人來。金特就打開了電源控制的門。

我和青木走了進去,書房的門也打開,金特自一張轉椅中,轉過身子來。

他才轉過身子時,臉上的神情,是絕不歡迎有人打擾的神氣,可是當他看到青木之後,神情立刻變得訝異絕倫,竟然從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何以青木會受到金特這個怪人這樣的厚道。因為我見他幾次,他就未曾對我這樣客氣過。

他一站了起來之後,伸手指向青木:「你……」

他不喜歡講話,所以只講了一個「你」字就住了口,等人家接下去。

青木瞠目不知所對,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青木既然是我帶來的,我自然要作介紹,我指著青木道:「這位是青木歸一先生,以前的日本海軍軍官。」

金特吞了一口口水,盯著青木,雙眼之中的那種光采,看來令人害怕,青木也明顯地感覺到了,所以他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金特一直盯著肯木,好一會,才道:「天國號的?」

(在這裡,我要作一個說明。金特真是不喜歡講話,他所說的話,都是簡單之極的幾個字,如果不是曾和他有過多次交談的經驗,是根本聽不懂他的話的。像這時,他問青木的話,實際上,他只講了「天國號」三個字,而在尾音上略為拖長,表示這是一個問題。以後,遇有他說話的場合,我都會再加上幾個簡單的字,使他的話容易明白,而不記述他原來所說的更簡單的用語。)

金特說話的聲音並不是太大,可是這一句話,給予青木歸一的震動,無可比擬,他陡然之間,失去了支持身體直立的力量,搖晃著,張大了口,面色青白。我未曾來得及趕過去扶住他,他已經跌坐在一張椅子上。

青木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然後,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內,陡然發出了一聲呼叫聲,又直立了起來,伸手指著金特:「你……你怎麼知道?」

金特的口唇掀動了一下,想講甚麼,但是卻沒有講出來,隔過頭去,像是不願意再討論這個問題。

青木見他沒有回答,神情變得十分激動,連聲音聽來也顯得嘶啞,叫:「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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