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星?

我離開了病房之後,羅克和陶啟泉講了一些甚麼,我自然不知道。

當時,我在病房門口,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並沒有等到羅克離開,我和醫生說了幾句話,請醫生轉告陶啟泉我回家去了,他如果想見我,可以打電話找我,我就離開了醫院。

陶啟泉沒有打電話找我,當晚沒有,第二天也沒有。我倒著實很記掛他,因為過一天,他的生命就少一天,而他的生命,是如此的有限。

第二天傍晚,電話鈴響,我拿起了電話,聽到了那個醫生的聲音:「衛先生,巴納德醫生到了。」

我「哦」地一聲:「他怎麼說?」

我問「他怎麼說」,自然是指這位出色的外科醫生,對陶啟泉的病情有甚麼意見。可是那醫生卻答非所問:「他說,他根本沒有甚麼私人代表,也從來不認識一個叫羅克的人。」

我呆了一呆,那個羅克,我早知道他有點怪異,不是甚麼好路數,我忙道:「那麼陶先生──」

醫生道:「陶先生早已離開醫院了。」

一聽得他這樣說,我不禁叫了起來:「甚麼叫做早已離開醫院了?昨天我還和他在一起。」

醫生急急解釋:「昨天,你走後,大約又過了半小時,羅克,那個假冒的代表,就走出來告訴我說陶先生立刻要出院。我對他說那是不可能的事,以陶先生的病情而論,離開醫院,簡直是找死,但是我隨即聽到了陶先生的吼叫聲,他要出院。」

醫生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你應該知道,當陶先生決定要做一件事的時候,沒有甚麼人可以阻止。」

我的思緒十分混亂。陶啟泉病情這樣嚴重,可是當他和羅克進行了大約四十分鐘的談話之後,竟然立即要出院了,這是為了甚麼?

我一點也想不透那是為了甚麼,但是我卻隱隱感到事態十分嚴重。

我不由自主喘著氣:「他出院之後到哪裡去了?換了一家醫院?」

醫生道:「我不知道,楊副董事長親自開車來將他接走。那個羅克,始終和他在一起。」

我呆了極短的時間,心中忍不住咕噥地罵了幾句,放下了電話,我在罵那醫生該死,為甚麼陶啟泉出院,他不立刻告訴我,也在罵陶啟泉該死,他要是將我當朋友,也該告訴我一聲。

我放下電話之後,越想越氣,忍不住伸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

剛好那時,白素在我書房門口經過,她半轉過身來:「怎麼啦?」

我道:「全是王八蛋!」

白素笑了一下:「甚麼叫全是王八蛋,你也是,我也是。」

我瞪著眼,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陶啟泉離開醫院了,也沒人告訴我。」

白素怔了一怔:「啊,他死了?」

我揮著手:「誰知道他是死是活。」

白素走了進來,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我將昨天和陶啟泉見面的情形,想勸他,勸到了一半,自稱是巴納德醫生代表的羅克進來,等等情形,向她說了一遍,白素用心聽著。

等到我講完,她才道:「真怪。」

我悶哼一聲:「其實也不怪,臨死的人,都會相信有甚麼古怪的方法,可以延長自己的生命,古往今來,沒有多少人肯接受死亡必然來臨的事實。誰知道羅克向他說了些甚麼,或許,羅克說海地的巫都教,可以憑邪神的力量治好他的病。哈哈。」

白素並不覺得好笑:「至少,我們該知道他離開醫院之後去了哪裡。」

給白素提醒,我又拿起電話來,撥了他家裡的號碼。陶啟泉的派頭十分大,家裡也有接線生,當我說要找陶啟泉時,接線主的回答是:「對不起,陶先生不在家。」

我有點光火:「甚麼叫不在家?他是快死的人,不在醫院就一定在家,把電話接到他床邊去,我是衛斯理,要和他講話。」

接線生的聲音仍然極柔和,柔和得使我有點慚愧剛才對她發脾氣,她道:「真對不起。衛先生,我無法照你的吩咐去做,他真是不在家。」

我道:「那麼,他在哪裡?」

接線生道:「不知道。有很多人來找過他,都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放下電話,白素道:「打電話給楊副董事長,是他接陶啟泉出院的,他一定知道。」

我正想再拿起電話,電話鈴響了,我立時接聽,卻正是楊副董事長的聲音,我一聽到是他,火直往上冒,大聲道:「陶啟泉上哪裡去了?」

楊的聲音顯得很急促,說道:「我就是為了他的行蹤,才打電話給你的,請你在家等我,我立刻就來。」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在鬧甚麼玄虛,而他在講完之後,立時放下電話,我又向白素望去,白素道:「那隻好等他來了再說。」

楊董事長其實不到十分鐘,就已經喘著氣,奔上了樓梯,進入了我的書房,但是這十分鐘,卻等得我焦急萬狀,作了種種設想。

我一看到他,就揮著手:「他究竟到哪裡去了?」

楊忙搖著手:「我不知道。」

我大聲道:「胡說,是你接他出院的,怎麼不知道。」

楊幾乎要哭了出來,一個銀行副董事長忽然有了這樣的表情,實在相當滑稽。他道:「我駕車接他出院的,可是現在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楊接到陶啟泉的電話,要他立即親自駕車到醫院去接他出院,心中驚疑交集。

陶啟泉的情形極差,連日來,他們為了陶啟泉一直憂心忡忡。因為陶啟泉始終固執地認為他可以活下去,活很久,所以對於他掌握的集團業務、財產,不肯先作任何安排。

陶啟泉既然如此固執,其餘的人,當然誰也不敢說甚麼,只好心中暗自焦急,和盤算著陶啟泉一旦死亡,自己在這個集團中的地位,會發生甚麼樣的變化。尤其像楊副董事長這樣地位的人,更加擔心。因為他知道,陶啟泉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全是自小驕縱慣了的公子哥兒,如果陶啟泉在臨死之前,沒有一個切實交代,那麼,整個財團的承繼權,自然屬於陶啟泉的兒女。可是,這三個承繼人,即使在陶啟泉已病到如此嚴重之際,一個在大西洋擁著金髮美女滑水,一個在巴黎選購時裝,還有一個,在蒙地卡羅的賭場中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楊副董事長經手匯出去給他的現金,已超過了三百萬美元。

楊副董事長駕著車,進入醫院,他在想:陶啟泉是不是要開始利用他有限的幾天,作最後的交代呢?他甚至想到,陶啟泉其實大可以不必出院,只要將最親近的幾個人叫來,再叫律師來,他可以在病床上,吩咐應該怎麼辦,誰也不會違背他的意志。

當楊副董事長看到陶啟泉和一個又高又瘦的西方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先是怔了一怔,接著,他知道自己料錯了。

陶啟泉臨出院,幾個醫生還在竭力反對,可是陶啟泉聽也不聽,臉上呈現著一種異樣的興奮,一下就上了車。

楊副董事長開來的是一輛大車子,車的前、后座之間,有著隔聲玻璃的間隔。陶啟泉上了后座,那洋人老實不客氣,也進了后座,坐在陶啟泉的旁邊,於是,楊只好以副董事長之尊,權充司機。

這還不令楊副董事長生氣,反正副董事長也好,總經理也好,在陶啟泉的面前,全是小夥計,沒有大人物。而令得楊生氣,或者說,令得他傷心的是,陶啟泉一上了車,立時按下了一個鈕,將前、后座之間的玻璃隔上。這一來,楊變得聽不到他們在講甚麼。

楊聽到的,只是陶啟泉的吩咐,道:「駛到王子碼頭上,小心點駕車,我還不想死。」

陶啟泉的聲音,顯得十分愉快。這種愉快的聲調,和他臉上那種興奮的神情相配合。楊副董事長在記憶之中,陶啟泉好像從來也沒有那樣高興過。只有一次,幾年前,陶啟泉在經過了激烈的競爭之後,將一個歐洲財團打得幾乎破產,而令他的財產,又增加了一百億美元以上時,才約略有過這樣的神情。

楊副董事長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只是將車子駛到了碼頭,那大約是三十分鐘的路程。

王子碼頭是一個專供遊艇上落的碼頭。不是假日,天氣又不好,顯得相當冷落。

楊副董事長才停了車,就看到后座車門打開,陶啟泉和那又高又瘦的西方人,一起下了車,陶啟泉向他招了招手,楊連忙也下車。

陶啟泉將一盒錄音帶交給了他:「你將這卷錄音帶,交給衛斯理,立刻去──不,等到明天,明天傍晚時分,才交給他,不能太早。」

楊接過了錄音帶,十分著急:「陶先生,你要到哪裡去?」

陶啟泉道:「我要離開一些日子,大概一個月,我會和你們保持聯絡。所有的業務,你可以作主的,先替我作主,作不了主的,等我回來。」

楊副董亭長知道陶啟泉病情,聽了之後,當時就呆了一呆,失聲道:「離開一個月?」

陶啟泉拍了拍楊的肩:「是的,至多一個月,或許不要那麼久。」

楊副董事長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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