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參加調查探索疑點

奧干古達的這番話,不禁令得我肅然起敬!

我一直認為,非洲的新興國家,大都在政治上都十分落後。當然,其中有十分落後的,但是卻也有相當進步的。

像奧干古達的這個國家,總統就能批准奧干古達的要求,對有疑點的事情,作進一步研究!

我用十分誠摯的聲音說道:「真出乎我的意料,小組的成員是──」

奧干古達道:「我不想人多,總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還有一個,就是我想你去見的記者——比拉爾先生!」

我「啊」地一聲:「是他!」

比拉爾就是寫那篇報導的那位記者,他本來就是我想要見的人之一。奧干古達要我去見他,我當然不反對。奧干古達又道:「我希望從現在起,這個小組成員,變成三個人!」

我立時道:「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我就是為這個而來的,但是,我首先要知道蔡根富是怎麼『不見』的!」

奧干古達苦笑了一下:「前天,蔡根富在獄中,意圖自殺,用拗斷的飯匙刺破了自己的咽喉──」

我吃了一驚,蔡根富如果自殺,事情就麻煩了!我不能將他帶回去,真不知如何見老蔡才好!所以,我緊張得不由自主,欠了欠身子。

奧干古達繼續道:「當時被守衛發覺,可是他已受了傷。守衛帶他到醫療室去治療,醫療室的守衛很松,守衛一個不小心,蔡根富跳窗逃走的!」

我不由自主,用拳在車子前座的背上,重重擊了一下:「你們太不小心了!難道沒有人追他?」

奧干古達道:「當然有,可是沒有追上。我們已密令全體警察注意他的下落,也監視了所有中國人的家庭和中國人常出沒的地方──」

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在監獄裡,他已經企圖自殺,你難道沒有考慮到他逃走的目的,也是為了去尋死?」

奧干古達嘆了一聲,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道:「在監獄以外,要自殺實在太容易了!」

我一聽得他這樣講,不禁一陣心涼,半晌說不出話來。本來,我要是能和蔡根富見面,事情可能變得相當簡單,但現在……

我思緒十分亂,簡直沒有法子繼續想下去。奧干古達安慰我:「別悲觀,到現在為止,我們也還未曾發現他的屍體!」

我苦笑道:「他要是死在甚麼荒山野嶺之中,屍體永遠不能發現!」

我的話剛說完,汽車中的電話,響了起來,奧干古達拿起電話來,聽了幾句,神情變得又緊張又興奮:「快調動人馬,包圍那個區域,隨時向我報告!」

他放下了電話:「一家超級市場,發現被人偷走了一批食物,職員說偷食物的是一個中國人,可能就是蔡根富!」

我瞪大眼睛:「蔡根富偷了一批食物?他準備幹甚麼?去遠足?」

奧干古達搖著頭:「總之,我們正在盡一切可能找尋他,不放過任何可能!」

我道:「當然,在盡了一切努力之後,你們可能成功地找到他的屍體!」

奧干古達對我的譏諷感到相當苦惱,他沒有再說甚麼,而這時,車子已經駛進了一個相當幽靜的高尚住宅區,道旁全是式樣新穎的花園洋房,車行其中,絕不使人感到是在非洲,反倒是想到在美國的比華利山!

車子在一幢大花園洋房前停下,鐵門自動打開,這種豪華的設備,使我忍不住又諷刺了奧干古達一句:「想不到貴國的國民生活水準如此之高!」

奧干古達瞪了我一眼:「我不是普通的國民,我是國家的高級官員!我和如今住在泥土屋中的人一樣,小時候大家過著同樣的日子,但是,我肯努力向學,今天的地位,是我應該得到的!」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多爭論下去,奧干古達顯然傑出,和大多數黑人不同,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事!

車在建築物前停下,我們下了車,進了客廳。才一進客廳,我就嚇了一大跳。在我想像之中,這幢建築物的外表是如此華麗,它的主人的服飾又是如此整潔,屋內的布置,一定也是極其考究!

可是我才跨進了玻璃門,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我見到的,只是一片凌亂!除了「凌亂」兩個字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再用甚麼字眼來形容這個至少有一千平方英呎的面積的大客廳。

在客廳中所有的陳設之上,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其中最多的是書籍和紙張,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諸如各種工具,一個相當大的煤礦坑道模型,正中央,靠著一具鋼琴和一具相當龐大,我叫不出名堂來的機器,有一根相當長的管子,形狀如同救人員用的水喉。

由於這許多工具,原來象牙色的長毛地毯上,便全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油污。我進來的時候,看到有一個人,正伏在地上,耳上套著耳筒,正全神貫注地在聽著一卷錄音帶。這個人的外形,和凌亂的客廳,十分配合。他赤著雙足,穿著一條短褲,上身赤膊,頭髮披肩,滿面虻髯,我只能說他是一個白種人,至於他的面貌,要是他不將長發和長須作一番徹底整理的話,絕對無法辨認得出來。

那人一看到我們,直跳了起來,當他跳起來的時候,他又忘記了先取下耳筒來,以致令得那具錄音機被扯得翻了一個身,他也不去翻轉它來,只是向著我大叫道:「你就是衛斯理?」

我道:「是的,我就是衛斯理,請問知道我名字的猩猩先生是甚麼人?」

那人笑了起來,隨便用手理了理頭髮,伸出手來:「比拉爾!」

我早料到他就是比拉爾,我也知道,一般來說,記者的生活比較隨便,但是我卻也想不到比拉爾竟會隨便到了這一地步!

我和他用力握著手,奧干古達在一邊道:「這裡的一切,全是我們小組工作進行必須的工具和資料!」

我直視著比拉爾:「我讀過了你的報導,精彩得很,自那篇報導之後,可有甚麼新的發現?」

比拉爾搖著頭,我道:「你和高級官員的關係那麼好,工作小組又是總統親自批准的,你至少應該會見了那位到過現場的警衛隊長,知道了現場的情形!」

我一來到,比拉爾對我竭誠歡迎,氣氛本來是十分熱烈的,可是我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陡地靜了下來,一聲不出。我等了片刻,還不見他們開口,冷笑道:「怎麼,我以為我已經是小組的成員了?」

比拉爾向我作了一個手勢:「過來!」

比拉爾向著鋼琴旁,我一來就注意到,但是卻不知道是甚麼機械裝置的機器旁走去,我跟在他的旁邊。比拉爾也不怕機器上的油污和煤屑,將手按在上面,道:「照你的想像,一個死了二十多人的現場,應該是怎麼樣的?」

我攤了攤手,道:「我根本無法想像,我也不認為一個人可以在剎那之間,殺死二十多個比他強壯的人,除非他有殺人利器在手!」

比拉爾呆了半晌,這時,奧干古達也走了過來,比拉爾才指了指那具機器:「這就是兇器,蔡根富用來殺人的兇器!」

比拉爾的話,可以說極度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失聲道:「這是兇器?這是甚麼機器?」

比拉爾道:「這是煤礦中使用的水力採煤機。」

比拉爾只說出了這具機器的名稱,我已不禁「啊」地一聲,叫了起來,同時,我心中也已經隱隱約約,對慘案現場,有了一定的概念。我沒有再出甚麼聲,而比拉爾則繼續說著。

比拉爾道:「這具水力採煤機是一種最新的採煤裝置──」他說到這裡,拿起了那個鋼製的喉管來,喉管的直徑,大約是兩吋,他繼續道:「在這個喉管中所射出來的水柱,速度是每小時九十千米,它的衝力是每平方公分八百公斤,這一切,全是水力採煤機高壓操作能力所造成的!」

比拉爾一面說,我一面傻瓜也似地點頭,同時,不由自主,有點發抖,皮膚上也起著疙瘩。

比拉爾繼續道:「每平方公分八百公斤的衝力,足以將煤層切開,採下億萬年前因為重壓而積聚而成的煤塊,或者,我再說得更具體一些,這樣的力量,足可以洞穿一塊三寸厚的木板,或者──」

我突然起了一陣想嘔吐的感覺,連忙作了一個手勢,不讓比拉爾再說下去:「別說了,我明白了!」

比拉爾也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很同情地望著我,說道:「這是難怪你的,每一次,我一想起蔡根富用這水力採煤機射出的水柱,射向活生生人的身體之際──」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我們三人,不由自主地互望著,我甚至看到奧干古達黑得發亮的臉上,也現出了一陣異樣的白色。

那是由於我們三人,都想到了每平方公分八百公斤的力量,衝擊人的血肉之軀所造成的後果之故!

沉默了好一會,我才道:「那些死者──」

奧干古達忙介面道:「他們合葬在一起!」

比拉爾補充了一句:「因為他們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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