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 第二回 神話

卜鷹看見這個叫海靈的女孩時,是在清晨太陽剛升起的時候,從日出到日落,卜鷹又發現了一些讓他覺得非常驚奇意外的事。

如果說這個荒島就是一個世界,那麼在這個世界裡,令人驚奇的事實在不少。

第一件讓卜鷹驚奇的,就是女人。

不管在天下哪個地方,最讓人覺得驚奇的,好像總是女人。

這裡的男人也許真的一直只有三個,可是女人卻實在不少,而且都是和海靈一樣的女人,美麗、健康、活潑,身上穿的也不比海靈多很多。

幸好卜鷹這時已經完全恢複了鎮靜,幸好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女人的人。

事實上,他見過的漂亮女人很可能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男人都多很多。

這些女孩卻好像都跟海靈一樣,都很少看見過男人。

見到卜鷹時,她們也顯得很驚訝、很好奇,有的甚至還有點畏懼,就好像真的遇到了怪物。

在她們眼中,真正的男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卜鷹想不通。

第二件讓卜鷹奇怪的事,就是這個荒島上所有一切的享受,都遠比他想像中好得多。

他本來以為這些女孩最多也只不過是住在一些洞窟里,洞窟里最多也只不過有一點簡單的設備和裝飾,飲食的粗劣,也應該可以想像得到。

這裡畢竟是個遠離紅塵的荒島,人世間那些安逸的享樂,在這裡都不過是夢中的神話而已。

讓人完全想不到的是,卜鷹此刻在這裡聽見到的一切,才是神話。

這個荒島上竟然有個建築得就像是神話中官殿般的尖頂大廈,卜鷹走遍天下,也沒有見到過這麼奇麗的建築。

大廳里擺著各種奇巧的玩物,所有的燈飾都是用水晶雕成的,配上黃金燈座。

一張用整塊古木雕成的巨大圓桌上,擺滿了醇酒和美食。單只酒類,就有五十種以上,其中有從波斯用船舶運來的異國葡萄酒和蜜酒,也有性烈如火的北方二鍋頭和燒刀子。

用金盤盛來的美食中,更包容了天下各地的口味,除了象鼻猩唇和駝峰外,幾乎什麼都有了。

但是真正令卜鷹動容的還是一把刀,一把形式奇古、刀身特別寬而短的刀。

刀鞘是用一種暗黃色的金屬製成的,上面鑲著七顆金光閃耀的透明寶石,只有極識貨的波斯商賈,才能分辨出這種金鋼石的真正價值。

這把刀平放在一個也不知是用什麼木頭製成的刀架上,卜鷹想去拔刀。

但是海靈立刻阻止他:「寶寶說這把刀動不得。」

「為什麼?」

「因為這是把兇刀,一動就要見血。」海靈說:「我最怕看見血。」

卜鷹慢慢的坐下來,過了很久才說:「我認得這把刀。」

「你認得?」

「這把刀叫『天、地、神、佛、人、鬼、獸』七殺刀,見神敬神,見鬼殺鬼。」

「這把刀好凶。」

「天地間的名刀寶劍,都是兇器,這把刀還不算最凶的。」

「最凶的一把刀是什麼刀?」

「是小樓一夜聽春雨。」

「小樓一夜聽春雨?這是一把刀的名字?」

「是的。」

卜鷹又說:「故老相傳,這兩把刀曾經對決過七次,小樓一夜聽春雨連勝七次,但卻還是無法逼這把刀脫手。」

「後來呢?」

「後來小樓一夜聽春雨的主人和這把刀的主人化敵為友,約定終身不再相鬥,可是這把刀和它的主人卻忽然不見了,想不到它竟在這裡。」

「這把刀一直都在這裡。」

「你知不知道這把刀是怎麼來的?」

「我聽寶寶說過,他擊敗了這把刀的主人,就把刀帶了回來。」海靈說:「那好像已經是十七八年之前的事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這本來只不過是件很平常的小事,可是卜鷹卻已經聽得悚然動容的了。

他當然明白這件事是件多麼驚人的大事,他更想不到這個女孩的「寶寶」居然能擊敗當年縱橫江湖的煞星墨七星。

更令人吃驚的是,擺在這裡做裝飾的武林名家的兵刃,還不止一把七殺刀。

他很快又發現了隴西楊家的槍、淮南王家的雞爪鐮、涼州杜家的鞭子鞭、甘州趙家的流星錘,甚至還有巴山顧家的劍。

這些人的成名兵刃全都是隨身帶在手邊,寸步不離的。

巴山的劍上,還赫然刻著自古相傳的劍銘:

「劍在人在,

劍亡人亡。」

這些都曾經叱吒過一時的高手,難道部已敗在這個「寶寶」的手下?

這個寶寶是誰?

卜鷹開始吃,大量的吃,他需要大量的補充體力,因為他忽然發覺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一個人是個極神秘、極古怪、極可怕的超級高手。

這個人將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目前他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但是他卻有了不祥的預兆;一種充滿了凶煞的不祥預兆。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特別小心留意,他確信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定是個空前未有的危機,他這條命很可能也會像這些兵刃一樣,被那個「寶寶」留在這裡。

最不幸的是,他的預兆一向都靈驗得很。

根據久走海上的旅人商賈的傳說,用葡萄釀成的紅酒,也是非常滋補的,不但補血,而且強身。

卜鷹連盡三大杯,才問海靈:「你說你這一生中一共只見過了三個男人?」

「對。」

「除了你的寶寶外,還有兩個呢?」

「一個是我的伯怕,叫做無名叟,多年前遠赴海外,至今沒有回來。」

海靈說:「還有一個是我的叔叔,也已隱居了很久。」

「他隱居在哪裡?」

「就在我們這個海神島上。」

「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他?」卜鷹問。

「不能。」

「為什麼?」

「因為他隱居的地方,是在地下一個既沒有門,也沒有窗戶的小屋裡,誰也進不去。」

海靈看著卜鷹,眸子里閃動著寶石般的光。每當她看著卜鷹的時候,眸子里都會有這種光。

她又說:「可是如果你只不過想在外面看看,我就可以帶你去。」

「我本來就只不過想在外面看看而已。」卜鷹苦笑:「那麼你的屋子,我暫時還不想過去。」

他無疑已猜到那間屋子是間什麼樣的屋子了。

一口棺材,埋在地上。

一個死人躺在棺材裡,和一個活人躺在屋子裡又有幾分不同呢?

一塊墓碑立在墳前,和門口的名牌又有多少不同?

再大的不同,也只不過是數十年歲月而已,短短數十年,彈指即過矣。

「蕭彈指之墓」。

墓碑上只簡簡單單刻著這五個字,蕭彈指只不過是一個人的名字。

如今江湖中還有幾人記得這人名字?

如果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這個名子,那麼這個名字和別的千千萬萬個名字又有什麼不同呢?

卜鷹看著嘆息:「想不到『一彈指動九十城』的蕭先生也已經在這裡。」

「你也認得他?」

「我認得他?」卜鷹也問自己:「我認不認得他?」

他本來是應該認得他的,蕭彈指名動九州,江湖中誰不知道?

可是真正認得他,見過他的人,卻好像沒有幾個,甚至連他的容貌長得如何,身材是高是矮,年紀是老是少,江湖中都沒有幾個人知道。

卜鷹的記憶中居然沒有一點有關這位蕭先生形貌的資料。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跟那個「寶寶」長得一定很像,所以海靈才會認為他們是一樣的「男人」,而卜鷹只不過是個怪物。

如果卜鷹是怪物,男人應該長得是什麼樣子呢?

這時遠方的海面上忽然傳來一陣號角聲,海靈雀躍歡呼。

「寶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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