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屋中的陌生人

我在感覺上,根本不像是接近一幢屋子,而像是在走近一座碩大無朋的墳墓,到了牆前,略停了一停。

一點阻礙也未曾遇到,看來,我的目的可以順利達到,不會有甚麼緊張刺激的場面出現了。

我順著水管,爬到了三樓,然後用帶來的工具,撬開了窗子,閃身爬了進去。

我不能肯定我是置身在三樓的哪一間房間之中,我先將窗子關好,然後靠著窗站了一會,在黑暗之中,甚麼動靜也沒有。

我停了極短的時間,便著亮了手電筒,四面照射了一下。我發現那是一間堆滿了雜物的房間,我來到門前,弄開了門,門打開之後,我就輕而易舉認出書房的門,而在一分鐘之後,我已經弄開書房的門,進入房間中了。

我關上了門,在那片刻間,我真想著亮大燈來行事,因為我簡直太安全了,絕不會有人發現我在這裡偷東西。

我來到了寫字檯前,我記得那個細菌大小的狐狸放在甚麼地方,我弄開了那抽屜,取得了那片玻璃,放在口袋中。現在,我要做的事,只是打開一扇窗子爬下去而已。可是,就在我推上抽屜的那一剎那間,門口突然傳來了「喀」地一聲響。

我陡地一呆,一點也不錯,那是「喀」地一聲響,我連忙推上抽屜,熄了電筒,身子向後退去,我由於退得太急了,幾乎撞翻了一張椅子,我連忙將椅子扶直,不使它發出聲響來,然後,我躲到了一個書櫥的旁邊。

那地方,牆正好向內凹進去,旁邊又有書櫥的掩遮,只要博新不走到近前來的話,是不會發現我的。我當時那樣想,是我認定進來的人,一定是博新的緣故。我剛一躲起,就聽到門被打了開來,接著,燈也亮了,可是,當我慢慢探出頭去看時,我卻嚇了一大跳,推門進來的,不是博新。

那是一個陌生人。

我從來未曾見過這個人,我也很難形容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因為他的樣子太普通,見過這種人一面,一定很難在腦中留下甚麼印象,因為滿街上都是這種相貌普通的人。

而從那陌生人走進這間房間中的態度來看,儼然是這間房間的主人一樣。

我的心中,不禁疑惑了起來,博新不是一個人住在這間屋子中的么?為何忽然又多了一個陌生人?

如果博新一直是和那人住在一起的話,那麼,他為甚麼要保守秘密?又為甚麼我們到這屋子來的時候,從來也未曾見過這個人?

如果那個人來這裡的目的,也是和我一樣的話,那麼,他何以大模大樣,一進來就著亮了燈?那時,我心中的疑惑已到了極點,我注視著那人的行動,只見他來到了寫字檯前,著亮了檯燈,然後又熄了頂上的燈。

那樣一來,光線集中在寫字檯上,房間的其它部分都變得很陰暗,對我的隱藏也較有利。

他在寫字檯前坐了下來,呆坐著不動,用手在面上不斷地撫摸著,看來他像是感到極度的疲倦。

他呆坐了五分鐘之久,我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如果我不是來偷東西的,那我一定已沖了出去,喝問他是甚麼人了!

但是現在,我卻只好站著,看他究竟來做甚麼。

他拉開了一個抽屜,取出了一疊紙,身子向前俯伏,在那紙上,寫起字來。

他在每一張紙上,都寫了極短的時間。

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他最多只能寫上幾個字而已,他寫了一張,就將那張紙團縐,拋在字紙簍中,看他的情形,就像是一個初寫情書的少年人。

我自然不知道他在寫甚麼,而那時,我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極點,因為我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憑甚麼身分,可以大模大樣坐在書桌前寫字。

他大概一連揉了七八張紙,才算定下心來,繼續寫下去,這一次,他寫了相當久。

然後,他將那張紙拿了起來,看了一遍,好像認為已經滿意了,將紙折了起來,放進了衣袋中。

然後,他站了起來,熄了檯燈走出去。

直到那人已走出了書房,書房中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還呆立了片刻,那是因為我心中的驚駭太甚,同時也提防那人會回來之故。

我在停了片刻之後,才來到了書桌之前,俯身在字紙簍中,將那人拋棄的紙,拾了一張起來,我看到那紙上,只寫了兩個字:「事實」。

我將所有的紙,一張一張撿起來,每一張紙上,最多也不過是兩個字:「事實」。有一張紙上,多了一個字,是「事實是」三個字。

看來,那人像是要寫出一件甚麼事來,但是在開始執筆的時候,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才好。

但是,他是終於將那件「事實」寫了出來,那是我親眼目睹的事情。

我將所有的紙拋回字紙簍中,我並沒有在那書房中停留了多久,便攀窗而下。

當我越過了圍牆之後,我忍不住又向那幢古老大屋回頭望了幾眼。

在黑暗之中看來,那房中顯得更神秘,因為在這屋子中,不但曾發生過神秘的「縮小」事件,而且,還有著一個神秘的人物。

這人究竟是甚麼人,我認為博新是應該知道的,而當我在向外走去的時候,我也已經作了決定。

我的決定是:當我將我偷來的東西放回去之後,我就老實不客氣地問博新,和他一起住在那古老大屋子中的是甚麼人,為甚麼他一直要瞞著,不講給人家聽。

在歸途上,並沒有甚麼意外發生,而我則翻來覆去,一晚不得好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那位生物學家用電話聯絡好了,請他在家中等我,我告訴他,我有一樣他一生之中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東西給他看。

那位生物學家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就答應了我的要求,而我也立時驅車,到了他的家中。

在他的家中,有設備相當完善的實驗室,自然也有著高倍數的顯微鏡。

他親自開門,讓我進去,然後道:「你有甚麼古怪東西,害得我臨時打電話,推掉了一個約會。」

我忙道:「你不會懊惱推掉了一個約會的,只要你看到了我帶來的東西,你一定畢生難忘。」

他也是一個性急的人,忙道:「是甚麼?」

我先取出了一個信封,然後將我昨天晚上弄到手的那兩片夾著標本的薄玻璃片,取了出來,那位生物學家「哦」地一聲:「是標本,那是甚麼?」

我為了要看他看到那細菌大小般的狐狸之後的驚訝神情,是以我並不說穿是甚麼,我只是道:「將它放在顯微鏡下面去看看,就可以知道!」

他顯然也對我帶來的東西發生了興趣,是以一伸手,在我的手中,接過了玻璃片來,先向著陽光,照了一下,那隻狐狸已小得要用兩千五百倍的顯微鏡才看得見,用肉眼來看,是甚麼也看不到的。

他招手道:「跟我來。」

我跟著他,來到了他的實驗室之中,他揭開了顯微鏡的布套子,將標本放在鏡頭之下,然後,對著顯微鏡,向內看著。

他看了約有兩秒鐘,便抬起頭來,在他的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古怪的神情來。

那是我意料中的事,而他那種古怪的神情,也迅速傳染給了我,是以我一開口,聲音也顯得十分異樣,我道:「怎麼樣,你是不是從來也未曾見過?」

那位生物學家發出了一下無可奈何的笑容來,他忽然之間,會有那樣的神情,那倒令得我呆了一呆,可是,他接著說出來的話,更令我發怔!

他嘆了一聲:「如果不是我和你已經認識了那麼多年,我一定賞你一拳!」

我在一怔之後,幾乎跳了起來:「甚麼,你不認為那是你從來也未曾看過的東西?」

他的神情已變得十分冷淡,冷冷地道:「這標本片中的東西,我在上初中生物科的時候,就看過了,你開這樣的玩笑,是甚麼意思?」

我又望了他一下,然後我來到了顯微鏡之前,伸手將他推了開去,俯身向顯微鏡中看去。

等到我看到了顯微鏡中的東西之後,我也不禁呆住了,那標本片中的,並不是一隻細菌大小的狐狸,而是極普通的植物細胞組織。

我抬起頭來,定了定神,再低頭看去,我所看到的仍然一樣。

我退了開來,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剎那之間,我的心中亂到了極點,怎麼會的?難道我拿錯了?在那抽屜中,那是唯一的標本片,不可能有第二片!

而我在到手之後,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在我這裡將之換掉的。

那麼,究竟是為了甚麼呢?

也許是由於我當時的臉色十分難看,是以那位生物學家來到了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肩頭道:「算了,我不怪你!」

我吃吃地道:「我本來要帶給你看的,絕不是這樣的東西,不是那個!」

「那麼,是甚麼?」他問。

我苦笑著:「現在我怎麼講,你也不會相信的了,還是別說了吧。」

「不要緊,說來聽聽。」

我道:「是一隻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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