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無雙羅袖

卓長卿憐意方生,人家兩隻羅袖已自揮來,劍眉微軒,雙掌一反,掌風便自衝天而起,呼的將漫天袖影擋了回去。

但這絕色少女的兩隻羅袖,長几達丈,飛舞之間,不但招式詭異,而且收招之間,奇詭迅快,更是武林罕睹。

卓長卿此刻身手已經展開,雙腿屹立如山,招式雖然推動得較緩,但從他雙掌中帶出的掌風,卻像是一道銅壁,堵在那絕色少女的袖影前面,但一時之間,還是守多攻少。

那少女秋波流轉,望到城下的兩條淡紅人影,此刻已自掠至城腳,目光突然一凜,左手羅袖呼的一聲,有如一道經天彩虹,斜斜的划了個半弧,電也似的卷向卓長卿的右臂。

右手羅袖卻突然一收,便又齊腕疊起,露出一隻瑩白如玉的縴手來,嬌軀微擰,玉腕稍沉,駢指疾點卓長卿肩井。

這樣一來,她身法也隨之大變。須知她左袖長揮,右手短攻,一長一短,距離差著老遠,但出招之間,卻未因之而有絲毫不便。只見她嬌軀宛轉,突而遠攻,突而近取,身法之詭異、奇妙,又遠在方才之上。

卓長卿一代大俠之子,自出生之日始,便受乃父熏炙,紮下了極好的武功根基,此後更得到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青睞,破例收為門下,十年苦練,成就豈在小可?

七十年前,武林正值最為紛亂之時,其時正邪兩派,高手輩出,不但武當、少林、崑崙,這幾個久倨武林霸業的名門正派,人材濟濟,邪派之中,更是出了幾個天下側目的魔頭,掀動著風浪,使得武林中人,個個惶然難安。

而司空堯日卻就在這時候,出道江湖,不到數年時間,不知做過多少件驚天動地的事來,掌斃大漠三凶,劍劈南荒一怪,十二連環塢中,單身孤劍,掃蕩群魔,使得他和當時武林中另一位高手古鯤,被天下武林尊為天地雙仙。

這天仙司空堯日,自疚於早年殺孽太重,晚年便深自收斂,只是他生具孤潔之性,一生之中,獨來獨往,直到晚年,非但無妻無子,就連徒弟,都沒有收過。

但他在黃山始信峰下,因稍遲一步,而使他故友地仙占鯤之徒卓浩然夫婦雙雙斃命,心裡正有些自責,再加上卓長卿過人的天資、至性和性格,竟得到這從不輕易傳人的武林異人的青睞。

於是他才動了收徒之念,而天仙司空老人的一身絕技,也因之有傳。

須知這司空老人武功淵博如海,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他都有所深獵,晚年收徒,自然愛護備加,卓長卿也因之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武功門派之知識,亦是超人一籌。

但此刻這絕色少女這種詭異的身法,卓長卿搜遍記憶,卻還是看不出她的派別來。

朝曦初升,使得她的身形,看來有如一團流動的火焰。卓長卿心中一動,突起長嘯一聲,身形有如神龍般衝天而起。

那絕色少女螓首微抬,只見他這一拔之勢,竟然高達三丈。他那凌空飄舞的衣衫,雖是一片黑色,使她看來猶如一隻玄鶴,但他腳上那雙朱履之底卻是仍然潔白,僅有些許塵跡,顯見他走路之時,腳底完全踏在地面上的時候不多。

她芳心方才暗駭,不知對方此舉,藏著什麼厲害的後著,身形不禁微微一仰,向後滑開五尺,全神凝注,觀其後變。

哪知卓長卿身形在空中毫無變化,就又飄飄落了下來。那絕色少女又自一怔,卻見他那英俊的面目上,此刻望去,有如寒冰。

此刻那兩條遠遠掠來的淡紅人影,已掠至城腳,卻正是那在多臂神劍雲謙壽誕之日翩然而來,技驚群豪的一雙紅裳少女。

這兩個紅裳少女一路追來,雖然繞了不少圈子,但終於找到她們要找的人。熹微的晨光中,只見她們面色嫣紅,有如桃花,裹在那輕紗紅裳之中的酥胸,也不住起伏著,顯見是賓士過急。

但稍一駐足,她們便又回覆過來,抬眼一望那高矗直立的城牆,兩人互望一眼,突然並肩躍起,羅裙飄飄,望之直如一雙彩蝶。

兩人齊齊掠至兩丈,眼看勢道將竭,左側少女,突然伸出右掌,輕輕一按右側少女的左肩,嬌軀便又藉勢而起,右側少女卻落到地上。

左側少女凌空藉勢,掠上城牆,秋波一轉,見到自己的主人輕輕伸手向自己打了個手式,便也微一頷首,一面伸手入懷,從懷中取出一條極長的紅色彩索來,垂下一端。

城下那少女嬌軀一長,凌空抓住那彩帶,有如驚鴻般躍上城牆。

卓長卿長嘯而起,翩然而落,目光森冷地在那絕色少女身上一掃,冷冷地說道:「溫如玉是你什麼人?」

原來他方才搜遍記憶,卻仍看不出這絕色少女的身法,不禁大為驚詫。

他深知自己的師父之淵博,那麼此事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這少女的這種詭異的身法,是某一個武林高手近年才創出來的。

苦思之下,他見到這少女的一身紅裳,十年之前,黃山始信峰下那凄慘的一幕,突又電也似的從他心裡閃過。

那一衣紅裳、高挽雲鬢的奇醜婦人,和那美麗的小女孩子的身形面容,便又歷歷如在目前。

他彷彿又見到那紅裳奇醜婦人——後來他已知道她就是醜人溫如玉,正伸出她那乾枯的手掌,冷酷地殺死自己的雙親。於是眨目之間,他只覺心胸之中,熱血翻湧,便自長嘯一聲,衝天拔起。

那絕色少女聞言不禁微微一怔,秋波輕轉,看到自己的幫手已自掠上城來,輕輕伸出玉掌,攏了攏鬢角,卻乘便打了個手式,突又嬌笑起來。

卓長卿目光眨也不眨地凝注在對面這少女的身上。他雖然心切親仇,神智略有混亂,但像他這種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聽覺畢竟不同凡響,這種情形下,他還是察覺到身後又有人來。

但是他目光卻並未因之而從那絕色少女身上移開。只見她那嬌媚的面目上,突又泛出春花一般的笑容,嬌笑著道:「你認得溫如玉嗎?」

緩緩自鬢角放下玉手,又道:「你問我這話幹什麼?」

卓長卿劍眉一挑,厲聲道:「在下方才所問之話,你若不好好答覆,就莫怪在下要不客氣了。」

那絕色少女羅袖微揚,咯咯一陣嬌笑,指著卓長卿道:「你這人倒凶得很。你問我的話,我不答覆又怎樣——」

她話聲一頓,本來嬌笑如花的面靨,突然又一沉,冷叱道:「小瓊,小玲,你們快替我把這廝抓下來。」

卓長卿冷笑一聲,身形突又衝天拔起。須知他江湖歷練雖少,卻是聰明絕頂之人,早就知道身後的來人,和這絕色少女必是一路,是以表面上雖仍一絲未變,暗中卻早有防備。

他目光一垂,果然看到兩條紅衫人影,電也似的從他身後掠來,但此刻他身形已高高在上,這兩人自然撲了個空。

那絕色少女柳眉一豎,冷笑道:「你上得去難道別人就上不去!」

嬌軀一扭,便也衝天拔起,呼、呼兩聲,兩條羅袖,又自揮出。

這種奇詭的武功,雖脫胎於武當絕技流雲飛袖,但又和這種正宗內家絕技有些不同,卻原來正是那紅衣仙子溫如玉晚年苦研而成的絕技,無雙羅袖。

卓長卿自然不會知道這種身法的由來,但此刻他卻已知道這三個紅裳少女,必定和自己的殺父仇人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他身形凌空一折,突然雙掌齊出,五指如鉤,電也似的抓住這兩隻羅袖,口中猛「哼」一聲,手腕猛然一抖、一扯。

只聽「嘶」的一聲,那兩隻絳紅衣袖,竟硬生生被他一抖兩半,露出那絕色少女有如玉藕般的半段手臂來。

那絕色少女嚶嚀一聲,玉容大變,身形又落在城垛上。卓長卿手掌一揚,將手中的兩截斷袖,呼的拋了開去,身形亦隨即飄下。

他用盡全力,一招得手,便再也不肯給她喘息的機會,霎眼之間,便又攻出數掌,不但掌掌含蘊內力,而且著著都是攻向要害。

那絕色少女此刻玉容蒼白,柳腰連閃,避開他這激厲無匹的數掌,芳心之中,驚怒交集。她一生之中,從未受過有如此刻之挫辱,卻又不知道這少年為什麼如此對付自己。

她嬌縱已慣,從來不知有人,只知有己,此刻受了這種挫辱,哪裡還有心思去想別的?嬌叱連聲,玉掌連揚,霎眼之間,便和卓長卿拆了十數招。

那兩個紅裳少女小瓊、小玲,目中亦自各現驚駭之色。她們一向以為自己小姐的武功,天下無雙,卻再也想不到這年輕而英俊的少年,竟有如此高的武功,竟把她的無雙羅袖硬生生扯了下來。

她們稍微一怔,各自嬌叱一聲,也自展嬌軀,揚玉掌,一連數掌,向卓長卿拍了過去。霎眼之間,但見那三條人影,有如火焰,漫天而起,而他們那種激厲的掌風,也使彼此身上的衣袂,不斷地飄舞起來。

她們的身形雖然動如流雲,卓長卿卻是靜如山嶽,像一座玄冰似的,屹立在這片火焰之中。

他們原先都自恃身手,各有輕視對方之意,但此刻交手之後,卻不禁各自心有戒惕。那絕色少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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