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揭破一件謀殺案

因為我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剎那之間,變得極其難看,她甚至於立時轉過頭去,不敢望我,而且她的話,也變得十分生硬。

她道:「那有這樣的事!」

我又進一步逼問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強原來是湘西大土匪牛大角的車師,他是帶了牛大角的錢逃走的,我看那個親人,多半是假託的,實際上是年振強以前的土匪同黨。」

殷殷聽了我的話之後,身子又震了一下。

我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徑來解決,倒還沒有甚麼,因為他不會有證據,怕只怕他土匪的賊性不改,那多少有一點麻煩!」

殷殷突然望定了我:「你怎麼知道得那麼詳細,你認識那個人?」

我倒料不到殷殷忽然會那樣問我,但是我還是立即回答道:「我是新聞記者啊,殷小姐。」

殷殷沒有再說甚麼,她只是現出十分疲倦的神態來,揮了揮手。

而我就算再想知道多一點,也是無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是以我只好道:「我告辭了,殷小姐,如果我知道事情有進一步的發展,我是不是可以效勞?」

殷殷又望了我片刻,才道:「衛先生,你想不想賺一些外快?」

我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

殷殷道:「那人──你所說的那人,你有沒有法子,將他打發掉?」

我吃了一驚,「打發掉」這三個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內,甚至包括謀殺!

所以我一時之間,出不了聲,過了片刻,我才道:「殷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殷殷勉強笑了一笑,道:「我怕麻煩,而年振強……已經死了,我根本不想見到那人,你該明白了?」

我在那剎那問,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

自殷殷的口中,終於講出和年振強有關的事來了,那就是年振強已經死了,殷殷知道他已經死了,這一點,實在相當重要。

因為直到如今為止,別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強不知所終,大約只有我和江建兩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強已經死了的人。

因為,年振強的「靈魂」,附在王振源的身上。

我當時便「哦」地一聲:「原來年振強已經死了,我還想去尋訪他哩!」

殷殷有些焦躁地道:「他早已死了!我委託你之打發那個人,不論你用甚麼辦法,只要他不來麻煩我,我就給你報酬!」

那個人,根本是我胡謅出來的。可是殷殷卻立即相信,不但相信,而且,還立即要托我這個陌生人,去打發那個人!

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十分焦急,而這種焦急,是由於她的心虛!

她為甚麼會那樣心虛呢?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年振強真是有一筆錢在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年振強這筆錢的來源。

可是,我立即又想到,如果真是那樣,她也不必那麼心虛的。因為她既然曾和年振強同居,關係密切,那麼,年振強的錢,也就是她的錢了,何必心虛?

我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了這裡,我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

而殷殷顯然不知道我在想些甚麼,她還在等著我的答覆,我好一會不出聲,她才又道:「我的報酬很豐厚,至少等於你一年的薪水!」

可是,我接下來的一句,卻是和她所講的一切,全然不相干的,我突然問道:「殷小姐,年振強是怎麼死的?」

我早已料到,我這個問題,會令得殷殷大受震動的,可是我卻料不到,她受的震動,會如此之甚!

她陡地退了兩步,身子一軟,倒在沙發上,她的神色,變得極其蒼白,她的身子也在微微發抖,過了好一會,她才掙扎出了一句話:「那……我怎知道?」

我嘆了聲:「殷小組,你雖然說不知道,可是你的神態卻告訴我,你知道的!」

殷殷的身子抖得更劇烈,她尖聲叫道:「胡說,我甚麼也不知道!」

我冷冷地道:「殷小姐,謀殺是沒有法律追究期限的,雖然事情過了很多年,但是追究起來──」

殷殷不等我講完,就尖叫了起來:「你替我滾!」

我道:「好的,我走,可是我卻會到警局去。」

殷殷一聽到「警局」兩字,立時又軟了下來,她忙道:「那對你並沒有甚麼好處,是不是?你想到哪裡去了,你以為我殺了年振強?」

我毫不掩飾地道:「是的。」

殷殷已回覆了鎮定,她道:「你當然不會有證據,根本無稽之極!」

我想不到殷殷的態度,忽然之間,會變得那樣鎮定,但是,那卻證明了我的猜想是對的。她,的確是謀殺了年振強!

而她現在之所以如此鎮定,自然是因為她明知我決不可能有甚麼證據的緣故。

我冷笑著:「殷小姐,你說得對,我不會有證據,警方可能對於我的投訴,根本不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卻非知道不可!」

我說得十分嚴重,所以令得殷殷立即向我問道:「是甚麼事?」

我先道:「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才知道世上有年振強這個人的!」

然後,我便將王振源如何跌進那個小湖之中,在他救了起來之後,忽然說起湘西的土語來,以及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舉動的整件事,告訴殷殷。

我說得很詳細,也說得很緩慢。

在我開始說的時候,殷殷在不安地走來走去,而當我講到後來時,殷殷坐倒在沙發上,不斷地抹著汗,她看來像是在十分鐘之內,老了十年。

我講完了之後,她的口唇發著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怔怔地望著我,我真怕她突然昏了過去!

她呆了好一會,忽然用一種異樣的聲音,笑了起來,她一面笑著,一面道:「現在科學如此昌明,衛先生,你還要用鬼故事來嚇我!」

我笑著:「殷小姐,第一、現在的科學還未曾昌明到確實證明鬼的不存在。第二、鬼故事是嚇不倒人的,除非那人做過虧心事!」

殷殷仍然在冒著汗,她不斷抹著汗,但忽然轉了話題:「我明白了,你剛才所說,甚麼土匪中有人要找年振強的那筆錢,全是謊言!」

我略感到一些狼狽,但是當我想到,多年前的謀殺案突然被揭發,殷殷一定比我更狼狽時,我也就泰然自若了,我道:「是的,但是現在這件事,卻一點不假。」

殷殷一點也不肯放鬆我:「你已說了一次謊,我怎知道你不會說第二次謊!」

這個外表端莊的中年婦人,竟然如此狡猾,那不禁使我的心中,十分憤怒。

我立時冷笑著:「殷小姐,我想你當年行事,一定十分機密,只怕沒有甚麼人知道年振強是在那小湖中淹死的,我知道你的心中,現在一定極其吃驚,你害怕年振強的靈魂──」

我才講到這裡,殷殷便立時尖聲叫了起來:「滾,滾,你替我滾出去!」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那女傭,和一個男僕。

殷殷喘著氣,指著我:「將他趕出去,以後再也不准他進屋子來!」

那男僕立時撩拳捋臂,向我走近來。

我冷冷地打量了那男僕一眼,我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動手,我來這裡的目的已達。雖然殷殷還沒有承認她謀殺年振強,可是事情再清楚也沒有,她承認不承認,又有甚麼關係?

而且,就算她在我的面前認了,在法庭上一樣可以反悔,而我則提不出任何證據來。再說,殺人自然犯罪,但是年振強那樣的歹人,死了又算甚麼?

所以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我向那男僕笑了笑:「不必動手,我走了!」

天下就有那種人,我自己說要走了,那傢伙竟然以為我好欺侮,伸手向我的肩頭上推來,這一推,推得我無名火起,一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摔,將他摔得向後,跌出了好幾呎去!

他倒在地上,一時之間爬不起身來,我已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找出了門口,上了車,這件事,在查訪年振強這個人上,可以說已告一段落,因為我無法再繼續向下查究下去,我已知道年振強死了,是被以前的大明星殷殷在那湖中謀殺的。

如果有足夠的證據,那麼這自然是一件轟動的大新聞。

可是,我卻甚麼證據也沒有。

當我駕著車離去之際,我也知道,殷殷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試想,她殺了一個人,在十年之後,那人的「靈魂」,突然附在一個小童的身上,她絕不可能對這件事無動於衷。

而我和江建兩人要做的事,自然不再是調查年振強這個人,而是要研究年振強的「靈魂」,如果會在湖水之中「存在」如此之久,又如何會「附」在王振源的身上,那是一件怪事,我們的研究,可能一點結果也沒有,但還是非研究不可。

我駕車照著江建給我的地址去找他,他還沒有回來,他的房東,請我等一等。我等了大約二十分鐘,江建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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