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一次謀殺

我大約只等了十分鐘,那經理便走了回來,在他身後,跟著五個穿花衣服的年輕人。

我本來就料定,這種樂隊的組成者,年紀一定不會大,所以我看到進來的是五個年輕人,我也並不感到多大的意外。

而且,我也根本不想真在這裡獲得甚麼線索,我認為這個樂隊叫著「時間會所」,和我要尋找的「時間會所」,只不過是一種名稱上的巧合而已。

我瞪視著那五個年輕人,他們進來之後,懶懶散散地,或坐或立。那經理道:「就是他們了,先生!」

他在「先生」兩字上,特別加重語氣,那自然是表示對我的不滿。我也知道,在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我態度好,甚麼也問不出來。

所以我一開口,就立即沉聲喝道:「站起來。」

有兩個人本來就站著,我的呼喝對他們不起作用,而原來三個坐著的,只是用眼睛向我翻了翻。我再度喝道:「站起來!」

一個坐著的發出一下長長的怪聲:「嗨,你以為你是甚麼,是大人物?」

我一下子就衝到了他的身前,厲聲道:「我或者不是甚麼大人物,但是我叫你站起來,你就必須站起來!」

我陡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花禮服,將他提了起來,同時,用力一掌,摑了下去。

那一掌的力道著實不輕,那傢伙的臉腫了,口角流血,他的雙腿也聽話了,他站得筆直!

而且,那一掌,對於其他的兩個人,也起著連鎖作用,他們兩人像是屁股上裝著彈簧一樣,刷地站起,我冷笑了一聲:「你們的樂隊叫時間會所,這個名稱,是誰取的?」

一個年紀較大的道:「是我。」

我盯住了他一會,自袋中取出一塊銅牌來,道:「這塊銅牌,是你車上的標誌?」

「是我的,」另一個人回答:「這本來是鑲在我車上的,但已被人偷去很久了。」

「你們每一個人的車上,都有那樣的牌子?」

「是!」他們都點著頭。

「被偷去的只是一塊?是你的?」我直指著那個年輕人的鼻子。

「是啊,這種東西,人家要來一點用也沒有──」

我不等他再講下去,便道:「你叫甚麼名字。」

「法蘭基。」他回答。

我厲聲道:「我是問你父母給你取的名字,除非你根本沒有父母!」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才道:「我叫方根發。」

我又道:「方根發,你和丁阿毛之間,有甚麼交易?」

方根發的臉上,現出驚訝之極的神色來:「丁阿毛?那是誰,我從來也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你別裝模作樣了,你的車子,是一輛黑色的大房車,對不對?」

「對!」方根發回答,突然之間,他現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手一揮,手指相扣,發出「得」地一聲:「我明白了!」

我忙道:「你明白了甚麼?」

「有人不斷偷用我的車子,我的車子常常加了油,駛不到一兩天就沒有了,而且,哩數表也會無緣無故地增加,一定有人偷用我的車子!」

我望了方根發半晌,方根發的話,倒可以相信。

因為他們全是年輕人,而和丁阿毛接頭的是中年人。可是我如果相信了方根發的話,那麼,我追尋的線索又斷了。

我來回踱著,突然間,我心中一亮,忙道:「你車子的這種情形多久?」

「足有半年了!」

我忙道:「聽著,這件事十分重要,你告訴我,通常你最長時間不用車子的時候,將車子放在甚麼地方?你當作完全不知道有那件事一樣,如果再有人來用你車子的話,我會捉住他!」

方根發搖頭道:「我想你這個辦法行不通了,車子好幾天來都很正常!」

我瞪大了眼,我以為我如果隱伏在方根發的車子四周,就可以有機會捉住那些人,但是我顯然想錯了,因為他們一定不會再繼續使用方根發的車子。

我攤開了雙手,揮了一揮,這是一種最無可奈何的表示,因為我的一切追尋的線索,全部斷了,甚麼也沒有剩下,我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才好!

我將那塊銅牌留在辦公桌上,向外走去,在門口,我略停了一停:「對不起!」

然後,我向前直走了出去,我推開了門,煙霧又向我襲來,外面仍然一樣混亂,而且,幾乎是一點燈光也沒有了,音樂仍在繼續著,我好幾次,腳踏下去,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地上打滾的人身上。

我終於走出了那家夜總會,我走出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一口氣。

然後,我走過對街,呆立著不動。

我該怎麼辦呢?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雖然我不是一個肯隨便表示沒有辦法的人,但到了真正沒有辦法的時候,卻也非如此不可。

雖然我明知章達的死,是一個極其巧妙的安排,是一項真正的謀殺。但是和這件事唯一有關的人丁阿毛死了!

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也感到了那股力量的威脅,但是我卻根本捉摸不到那種神秘力量的一絲一毫,這真令人痛苦莫名!

我來到了車子旁邊,我的動作,都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因為我實在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我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

過了好久,我才發動了車子。

而當我在發動了車子之後,我心中陡地一動,我想到章達和李遜兩人,都先後遭到了不幸(李遜只是失蹤,但是我假定他也遭了不幸。)

他們兩人遭了不幸,自然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那種「神秘力量」,而且在他們的學術研究報告之中,確切地提出了這種力量存在的證據!

現在,我也知道有這種力量的存在,我是不是也會遭到危險呢?

我絕不怕遭到危險,而是急切地希望危險降臨到我的頭上來!

因為,我現在沒有絲毫線索去找「他們」,那我就只有希望「他們」來找我!

而我要達到這一目的,我必須到處去宣揚,去告訴別人,有那種「神秘力量」的存在。最後,自然是能夠說服警方,使他們來展開調查。

我一想到這一點,精神為之一振。

可是,那卻只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接著,我便又嘆了一口氣,警方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話?在警方的一切紀錄之中,丁阿毛只和我發生關係,是我兩次將丁阿毛送警察局,丁阿毛奪槍而逃,要找的是我,章達因此死於意外。

雖然連日來我調查所得,已可以確切證明丁阿毛蓄意謀殺章達,但是我卻沒有證據。

我又嘆了幾聲,突然踏下油門,車子以相當高的速度,向前沖了出去,我的駕駛術,一向十分高超,甚至可以作危險駕駛的表演。

但這時,當我的車子才一駛向前時,一輛十噸的大卡車,卻突然自路旁轉出,向我撞來!

當那輛大卡車突然之間,向我撞來之際,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將一輛大卡車駕駛得如此靈活,向我撞來的,不像是一輛大卡車,而像是一輛跑車!

大卡車來得如此之快,一點閃避的機會都沒有!

我在突然之間,將車子勉力向右扭去,但也就在那一剎間,我已感到那輛大卡車像是一大團烏雲一樣,向我壓下來。

那隻不過是十分之一秒的事,在那麼短時間內,我只來得及將身子縮了起來,那樣至少我可以免被我的駕駛盤,撞穿我的胸部。

然後,便是一下震耳欲聾的巨響。

在那一下巨響之後,我根本無法形容出又發生了一些甚麼事,我只覺得我的耳際,像是有無數的針在刺進來,而那些針在刺進了我的雙耳之後,又開始膨脹,於是,我的腦袋爆裂了。

我真有腦袋爆裂了的感覺,我的身子好像在翻滾。那種翻滾,並不單是我的身子的翻滾,而是我身內的一切,每一部份,每一個細胞,每一組內臟,每一根骨頭,都在翻滾,都在離開它們原來的位置。

然後,又是一聲巨響,一切都靜止了。

當一切都靜止之後,我體內的那種翻滾,仍然沒有停止,奇怪的是,我的聽覺變得十分敏銳,我聽得大卡車引擎的「胡胡」聲,也聽得有人在道:「他完了?」

另外有一個人應道:「當然完了!」

接著,又是大卡車的「胡胡」聲,我勉力想睜開眼來,想看看那兩個在發出如此毫無血性的對話的是甚麼人,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雜亂的紅色和綠色,只是紅色和綠色的交替,沒有別的。

接著,一切都靜止了,沒有顏色,沒有聲音,只有我的心中在想:我完了。

我也只不過想了一次,就喪失了知覺。

我不知道我的全身又有了極度的刺痛之感時,距離那樁謀殺已有多久。

我感到了刺痛,同時也聽得一個人在道:「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挽救你的丈夫,你應該堅強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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