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參加俱樂部後的怪行為

閣下或許社交活動十分頻繁,交遊廣闊,見多識廣,但是我可以保證,閣下一定未曾聽過一個俱樂部,叫作「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

五花八門的俱樂部十分之多,是大城市的特色,有的俱樂部,名稱實堪發噱,例如「怕老婆俱樂部」、「見過鬼俱樂部」、「七副象牙俱樂部」等等。比較起來,「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這個名稱,還是十分正常的,可以顧名思義。

如果要顧名思義的話,那麼,自然可想而知,「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是由一些崇拜「叢林之神」的人所組成的。

這個俱樂部組成的目的,自然也在於對這個「叢林之神」進行崇拜。

不論甚麼事情,一和「神」有了關係,神的味道多了,就總不免有點神神秘秘的氣氛,這個俱樂部,也是一樣,我知道有那樣的一個俱樂部,就是在一種很特異的氣氛下發生的事。

那天晚上,天氣非常冷,是一個罕見的陰冷的天氣,參加了一個宴會,從有暖氣設備的建築物中走了出來,在門口一站,一陣寒風吹來,就有被浸在冰水中的感覺,我連忙豎起了大衣領子,匆匆向我的車子走去。

我走了不多幾步,便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分明是在跟著我!

我吸進了一口寒風,突然轉過身來,我是在根本未曾停止的情形下轉過身來的,是以跟在我後面的那個人,一個冷不防,幾乎直撞進了我的懷中。

我證實他是在跟蹤我,那自然也不必對他客氣,我立時伸手,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

當我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之際,我不禁略略一呆,我抓到的,是觸手十分柔軟的絨料,那種絨料,是鴕馬毛織成的,十分名貴,那樣質地的一件大衣,至少要值一萬美元以上。

那也就是說,我抓住的那人,就算是一個歹徒,他也一定不是普通的歹徒。

我一抓住了他的衣襟,也立時瞪大了眼。

那人掙扎了一下,叫:「請放手,我是……沒有惡意的,衛先生!」

我也看清了那人,他是一個中年人,戴著金絲邊眼鏡,樣子很斯文。

但是我卻也不放手,因為電影中的歹徒雖然全是滿面橫肉、一望便知的傢伙,但實際生活中的歹徒,可能就是那樣的斯文人。

我冷笑一聲:「你為甚麼跟著我?」

他道:「我……我知道你是誰,只不過想和你談一下,真的,我絕沒有惡意,你看,這是我的名片!」

他伸手入懷,我連一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我來替你拿!」我的手伸進了他的大衣袋中,摸出了一隻法國鱷魚皮的銀包來,同時我也肯定了他的懷中並沒有槍械,是以我也放開了他。

他的手有點發抖,或許是因為冷,或許是因為心情緊張。當他將名片送到我的面前之際,我看到了名片,又是一呆。

那名片上印著他的銜頭:恆利機構(東南亞)總裁,他的名字是霍惠盛。

恆利機構是一個實力非常雄厚的財團,屬下有許許多多產業,那是人人皆知的,而這位霍先生,也正是商界上十分聞名的人物。

我這時,也認出他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實業家,我抱歉地一笑:「對不起。」

霍惠盛苦笑道:「那是我不好,我應該在你一出門時,就叫你的。」

我道:「你也在那個宴會中?」

他道:「是的,人家告訴我,你就是衛斯理,和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經歷有關。」

我攤了攤手:「或者你可以那樣說,莫非你也有甚麼稀奇古怪的事?請到我的車上,我們慢慢地傾談,你的意思怎樣?」

「好!好!」霍惠盛沒口答應著。

我走向前去,打開了車門,我們兩人一齊坐了下來,進了車中,便沒有那麼冷了,我翻下了大衣的領子:「請你開始說!」

霍惠盛道:「事情和我的兒子有關,我只有一個獨子,你知道──」

「我知道,令郎是一個十分出色的醫生。」我立時接了上去,「你那麼富有,令郎卻和一般花花公子不同,年紀雖然不大,但已大有成就了。」

霍惠盛道:「多謝你的稱讚,但是……但是近來卻著實為他擔心。」

「發生了甚麼事?」

「他……他參加了一個俱樂部。」

我聽了,不禁笑了起來:「你未免太緊張了,就算他參加了俱樂部,吃喝玩樂,那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怕甚麼?」

「不,不,你弄錯了,我不是怕他揮霍,老實說,我的財產,別說是有一個兒子,就是十個兒子來揮霍,也是用不完的。」

我呆了片刻,才道:「那麼問題在甚麼地方?」

「那個俱樂部,衛先生,不知道你聽人家講過沒有,叫作『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

我重覆了一句:「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

「是的,名稱很古怪。」

正如霍惠盛所言,我經歷過許多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知道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古怪會社和俱樂部,但是我卻未曾聽到過有一個俱樂部是稱作「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的。所以,我蹙起了雙眉:「很抱歉,我未曾聽過這樣一個俱樂部,那俱樂部是幹甚麼的?他們崇拜一個神,叫叢林之神?」

「我也不清楚。」霍惠盛回答我:「我只不過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中,自我兒子的口中,得知他參加了一個那樣的俱樂部,當我問及他的時候,他卻說這俱樂部的成員,人人都要對俱樂部中的一切,絕對的保守秘密。親如父子夫妻,也絕不能泄露,是以他不能告訴我,也請我以後別再問他!」

霍惠盛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嘆了一聲:「我們父子兩人的感情十分好,從來是無所不談的,但這次,他居然對我有了秘密。」

我笑了一下:「霍先生,令郎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他有一點屬於他自己的秘密,也不是甚麼過分的事情,對不?」

我雖然那樣勸著霍惠盛,但是我心中也不免有一點神秘之想。世上的確有那樣的俱樂部的,有的俱樂部甚至規定會員在不論何種情形下,都不能退出,有一篇很著名的恐怖小說,就說一個俱樂部,會員即使在死了之後,他的鬼魂也一定要出席俱樂部的周年大會的!

霍惠盛道:「但是,我發覺他有一些十分古怪的行動,所以使我擔心。」

「甚麼古怪的行動?」

「第一,他將大半天時間,花在俱樂部中,而不從事他應該從事的醫療工作,他的病人越來越少,他的聲譽在下降,而且,最近有兩次,十分普通的病症,他也作出了錯誤的判斷。他變得十分神經質,很容易受震動,又常常喝酒。他因為過度的神經質,甚至使他不能對病者施手術,那全是近大半年來的事。」

霍惠盛越說,聲音越是低沉。

我用心聽著,然後回答他:「照你所說的情形看來,似乎有一件十分嚴重的事在困擾著他。」

「你說得對,但那是甚麼事?」

「現在我自然不知道,你且說說,第二件反常的事,又是甚麼?」

「他需要用大量的款項。」霍惠盛回答著:「他自己名下的存款十分多,那是我在他小的時候,就替他存進去,他自十五歲起,就可以自由支用,但是最近,他不但用完了自己的錢,而且,還繼續向我要了三次錢,那三次所要的數字,加起來超過了兩千萬美元。」

我望著霍惠盛,他忙道:「我自然拿得出來,再多我也拿得出,但是我要知道他拿錢去做甚麼了,我看不到他將錢用在甚麼地方!」

「你為甚麼不問他?」

「我自然問過他,他的回答便是和他加入的『叢林之神崇拜者俱樂部』有關,接下來便說,那是他的秘密,叫我不要再問。」

我將手放在汽車的駕駛盤上,沉思著。

照霍惠盛敘述的情形來看,他兒子一定有著十分重的心事,他可能是在甚麼地方做錯了事,被人抓住了把柄,是以在受著勒索。是以他一方面需要巨款,一方面還心神不安,時時恐怕秘密會揭露出去。他是一個醫生,是不是他和女病人之間有了甚麼糾葛呢?

當然,那隻不過是我的猜想,所以,我並未曾將我的想法說出來。

而霍惠盛又已道:「我請過了好幾位私家偵探,去調查那個俱樂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都無功而返,其中甚至包括最著名的郭大偵探在內。」

聽到「郭大偵探」四字,我不禁笑了起來。別人口中的「郭大偵探」,就是我口中的「小郭」,以前是我進出口公司中的職員。

「他們怎麼說?」

「他們根本找不到那俱樂部在何處!」

「那不可能,」我大聲叫了出來:「任何一個飯桶偵探,都可以因跟蹤令郎,而獲知那個俱樂部的所在的,怎會不知道俱樂部的地址?」

霍惠盛苦笑著:「那是事實,我也不知道那些偵探是幹甚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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