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米倫太太的信

我只休息了一天,便帶著那封信,直飛到墨西哥去了。

當我靠著軟軟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在高空飛行之際,其實我的心中是十分繚亂的。在我見到了米倫太太之後,我以為可以和她一齊到墨西哥來的。

可是,意外的撞擊,使米倫太太喪了生,而且,她的屍體也被海水捲走,一切都在剎那間變得無可追尋了!

在米倫太太給尊埃牧師的那封信中,是不是真能知道她的身份呢?如果不能的話,那麼,她這個人,就將永遠是一個謎了。

飛機在墨西哥市的機場上降落,我在市中休息了一天,租了一輛性能十分優越的汽車,直向南方駛去,我的目的地,自然是那個叫作「古星」的小鎮。

那實在是一段十分艱苦的旅程,更要命的是,我的心頭極之沉重,米倫太太的死亡,雖然和我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她總是死在我身邊的,可怕的死亡,在我的心頭造成了一個化不開的陰影。

我在崎嶇不平的公路上駕車疾馳,沿途吃著粗糙的食物,喝著墨西哥的土酒,自然顧不得來修飾我自己的外表。

是以,當我終於來到了那個叫作「古星鎮」的小鎮上之際,我的樣子十分駭人,以致當我想向一個小孩子問路時,那孩子竟嚇得哭了起來。

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必問路,教堂就在小鎮的盡頭,那是一眼就可以望到的。白色的尖塔高聳著,在尖塔之上,是一個十字架,我駕著車,直來到教堂門口。

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鎮上居民多大的好奇,他們只是懶洋洋地望著我,他們的一切動作,都是懶洋洋的,在他們的懶洋洋動作中,可以看出他們對人生的態度,他他們當然不滿足目前的生活,可是他們也決不肯多化一分精力去改善他們的生活。

他們就那樣地過著日子,直至老死,看那些坐在門坎上、滿面皺紋的老年人,真不知他們的一生有甚麼意義。

我的車子在教堂面前停了下來,跳下車,我走上了幾級石階,在教堂門前停了下來,然後,我推開了門。

那教堂自然不很大,但是一推開了門之後,卻自然而然,給我以一種清新陰涼的感覺,我還聽到一陣風琴的聲音。琴音有好幾個已走了樣,那自然是由一座十分殘舊的風琴所奏出來的聲音了。

我看到有一個人,穿著牧師的長袍,正在教堂的一角,彈奏著那風琴,他背對著我,我一直來到了他的背後,他才緩緩轉過頭來,驚訝地望定了我。

那牧師只不過是三十上下年紀,顯然不是我要找的尊埃牧師了。我問道:「我找尊埃牧師,你可帶我去見他么?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找他的!」

那年輕牧師望了我片刻,然後十分有禮貌地微笑著,用很柔和的聲音道:「尊埃牧師是一個好人,我們會永遠懷念他的,朋友,你有甚麼事,如果尊埃牧師可以為你解決的,我也能夠幫助你。」

他講到這裡,伸出手來,道:「我是葛里牧師,是教區派我來接替尊埃牧師職位的,他已經魂歸天國了。」

那實在是我絕對意料不到的事,我呆了半晌,道:「這……不可能啊,上一期的美洲考古學術雜誌上,還刊登著他的相片,和他幫助考古隊的消息。」

「是的,」葛里牧師的聲音十分傷感,道:「我們都不知道他甚麼時候會突然死去,尊埃牧師的死是半個月前的事。」

我苦笑著,我是不遠萬里來找尊埃牧師的,可是他卻已經死了,我並沒有出聲,葛里牧師卻十分客氣,道:「我可以幫助你么?朋友,可以么?」我又呆了半晌,道:「我想在這裡住幾天,而不受人打擾,你可以介紹我一個清靜一點地方么?」

葛里牧師又打量了我一會,道:「如果你是為考古的目的而來的,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對考古也極感興趣,我就住在教堂的後面,很不錯的房子。」

我來回踱了幾步,葛里分明是一個十分有修養的神職人員,我對他的印象十分好,能和他住在一齊,自然不錯,是以我立即答應著道:「如果我不打擾你的話,你看,我一直駕車前來,我的樣子曾嚇哭了一個孩子!」

葛里微笑著,道:「我們不看一個人的外表,我們的職責,是洞察一個人的靈魂,朋友。」

我十分欣賞葛里牧師的談吐,但是他顯然知道如何地關懷別人和幫助別人,我點著頭,道:「尊埃牧師不在了,我想我應先和你商議一件事,可是我想先能洗一個澡。」

他望著我,等我講完,他立時道:「自然可以,你看來十分疲倦,洗澡是恢複疲倦的好方法,請你跟我來。」

他轉過身,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從教堂旁邊的一扇門走了出去,到了教堂的後面,那是一個大崗子,土坡斜斜向上,我踏茌柔軟的青草上,走上了二十多步,便看到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然後,我隨著葛里牧師,走進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那房子並不大,可是卻給人以舒適之感,葛里牧師將我直接領到了浴室之中,再給我找來了替換的衣服。在半小時之後,我便在他的書房中,面對面坐著,他問我:「你有甚麼事和我商議?」

我在考慮著,想怎樣開口才好,因為事情實在太奇異,太複雜了,使我不知如何開口才是最適宜的講法。

我未曾開口,葛里牧師又道:「我想,你要講的,一定是十分不尋常的事?」

我點著頭,道:「是的,太不尋常了,你可認識一個叫米倫太太的金髮女子?」

葛里搖著頭,道:「我不以為我認識這個米倫太太,我是才到古星鎮來的。」

我苦笑著,本來我想說,米倫太太其實不能說是古星鎮上的人,但是我卻沒有這樣講,因為如果那樣說的話,真是說來話長了,我必須從基度如何發現米倫太太說起了。我必須用直截了當的說法。

於是我想了一想,道:「這位米倫太太,有一封信給尊埃牧師,我就是專為送信而來的,現在,尊埃牧師已經不幸死了,你說,我應該如何處理這封信呢?」

葛里牧師考慮了一會,才道:「我想,應該將信退回給這位米倫太太。」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那不行,因為米倫太太也死了。」

葛里嘆了一聲,道:「這世上,似乎充滿了不幸,是不是?既然他們雙方都已死了,在天堂中,他們一定能互通信息,我看這封信應消滅了。」

我嘆了一聲,道:「本來應當那樣的,可是我卻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

葛里牧師皺著眉,道:「朋友,這是犯罪的想法。」

我並沒有出聲,但是我的心中卻在想,這一點,你不提醒我,我也一樣知道的,就是為了那樣,所以我才一直未曾拆閱這封信,但現在是非拆閱不可了!

我並不准備和葛里牧師詳細討論這個問題,我也沒有說服葛里牧師的企圖,因為我感到,在這件事中,葛里牧師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再捲入漩渦中。

或許是由於湊巧,幾個和事情有關的人,全都死了,他們是基度,米倫太太和尊埃牧師,現在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米倫太太奇異的身世了。而在看了那封信之後,會有一些甚麼事降臨在我的身上,全然不可測知,葛里是一個好人,何必連累他?

所以,我只是笑了笑,道:「你說得對,那是犯罪的想法,現在我不再那麼想了,請指點我尊埃牧師的墳地在那裡,我要將這封信在他的墳前焚化。」

葛里牧師忙道:「好的,我帶你去,他的墳在──」

但是葛里牧師還未曾講完,我便已打斷他的話,道:「對不起,牧師,你只消告訴我地方好了,我自己會去的──我想單獨去完成這件事。」

葛里牧師呆了一呆,才道:「好的,在鎮附近,有一座石橋,稱作青色橋,尊埃牧師的墳就在橋附近,兩株大樹之下,你一到那裡就可以見到了。」

我向葛里道了謝,走出了他的家,他又指點了我走到青色橋的方向,我便慢慢地向前走去,我堅信那一封信中,米倫太太一定向尊埃牧師述及她的身世,而我實際上,並不准備去將那封信消滅。

我只是準備在尊埃牧師的墳前將信拆閱,讀上一遍,那樣,我的犯罪心理可以得到安慰,因為表面上看來,我是將信讀給尊埃牧師聽,雖然實際上,是我自己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人的行為,有時是很喜歡自欺欺人的,這種可笑的情形,我自己也無法避免。

我走出了沒多久,便看到了那座青色橋了。

橋不是很長,在橋下,是一條已然半乾涸了的小河,橋是用大石塊砌成的,石縫之中,生滿了青草,橋上也長滿了青苔,的確不負了「青色橋」三字。

我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是對這座橋,我卻相當熟悉的,我曾在那本考古雜誌上,看到過這座橋的圖片。這時,在橋下,有幾個婦女正在捶洗衣服,他們好奇地望著我,我也不去理會她們。

我走過了橋,已看到了那兩株大樹,我加快了腳步,來到了樹下,尊埃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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